他有些拿不定主意。
然单是寻找合格的设计师一事,皇帝将他认知里的所有人挑挑拣拣一番,也想不出谁会比卫今扶这个自小嗜爱走兽、又将这一歪门邪道钻研到极致之人更为适合。想来想去,似乎将祥瑞的嬉戏之所交由卫今扶负责才是最靠谱的,不光是这个人算是信得过,卫今扶也确实能拿捏住小崽会喜欢什么。
犹豫了半晌,黎南洲从鼻子里轻哼了一声,打定了注意,才暂把这件事搁下。
男人轻轻给怀里的猫团换了个姿势,接过宫女默默走上前递过来的小毛毯或者干脆说是一张小方巾,把云棠四仰八叉露出来的肚皮盖住了。
见这小东西睡得极香,一时半会儿都没有要醒来的意思,皇帝才轻声交代要御膳房将两种晚膳都随时准备着,好等祥瑞睡醒后立即呈上。他自己也重新提起笔,将已有决断的寥寥数句批语写在信笺上,又装封印漆,让人连夜送到山下。
柳纸青便是在这时赶回来,跟另一个卢姓侍郎一同求见的。
黎南洲道过免礼后,只轻飘飘看了御前令和那卢侍郎一眼,便微微颔首:“朕对山下的事已经有所听闻,看来是反响不错?”
纸青低着头没有言语,只有意让一旁的卢侍郎回答。
作为皇帝的「自家人」,这位御前令的身世已经快成了朝中公认的秘密,能入君王书房的官员几乎都知悉了此事,便开始对御前令表现出一种态度相当暧昧的容让和驯服,譬如在此时的述职场景中,卢侍郎便自觉暂退一步,似乎要把发言露脸的机会敬奉给他。
不过柳纸青自己很清楚,如果他真想获得作为「柳家人」的特权,他早就该退出大梁的朝廷了。
只要不触碰一丁点皇权与政务,他倒真能对朝臣们跋扈些,陛下大概也不会多说什么。
可柳纸青既然已选了这条路,他自己也想要光复柳家,那么比朝廷百官都更熟悉皇帝秉性为人的御前令就不能因血缘而自恃倚仗,那无疑是在犯傻。
于是纸青只静静听着卢侍郎有些激动又难掩感慨的回话:
“消息在百姓之间传递极快,又正赶着秋祭礼的休沐节庆,不过这二三日,云京中已然有秦虎吴豹,阮邪为祸的说法。火药之事牵扯甚大,朝廷不能亦不该隐瞒此事,有了……李尚书先前的指示,半个云京城都在迅速流传这险些酿成大祸的恶事,如今惩奸后、诛邪异的声讨俨然成风了。”
这位年轻的卢侍郎家世亦算显贵,但难得跟快要落马的那几姓都没有牵扯。他入仕时间短些,从一开始就效忠于皇帝,只是不算皇帝的亲信,心性又难得有几分赤诚,正合适为黎南洲办些听上去光明正大的差事,就比如:
“以秦虎……不是,以邬原秦家为倚仗的恶衙毒差连续数年盘亘在以合子巷为中心的南城广予街附近,为害良民、盘剥百姓,而近日这股势力几乎被连根拔起了。只是秦家受到圣婴教余孽一事影响,依然龟缩在府,几房人都未敢冒头为此事张目。想来少不得山脚下的秦务大人送了家信回去、交代了什么。”
这位卢侍郎到底年轻气盛了些出让了发言机会的柳纸青在一旁默默听着,几乎要忍不住微笑。
像卢侍郎这样的人是能被御前令一眼看到底的。
只是纸青从没见过哪个人在陛下面前如此理所当然地给其他朝臣上眼药:卢侍郎言语中的态度和倾向直白到不作掩饰,而他自己好像还不觉得怎样。恐怕这位卢侍郎自小就很受到父母亲族的宠爱,出来做事后也依然直率到有些理想化。很可能这人刚刚对自己表现出的退避驯让已用尽他的所有城府了。
邬原秦家是在梁朝横踞了几代的世家,虽然最近好似惹上事端,暂时要蛰伏起来,只是在很多不长眼的人心里,依然将秦家吴家这样的家族看作庞然大物,恐怕自己在御前说了不中听的话。
但凡流传出去,秦家不敢同陛下争风,却会把他们自己的性命害了。
不过在御前令想来:既然这位卢侍郎一不算聪明灵慧、二来办事手腕不够圆融,皇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