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时流传开来的,还有闻阙糟糕的逸闻。据说,这位品性高洁的左相因偶遇姜晏一见惊鸿动了凡心,做了许多年轻人才做的蠢事,从而捕获了姜晏的心。本来打算年后求亲,怎知天子另有指婚想法,情急之下舍身恳请,好歹得偿所愿。

这些逸闻,是闻阙那边释放出来的。在刻意的引导下,姜晏以及清远侯府并没有遭受太多恶意揣测。

但世人难免对闻阙失望。许多看热闹的便编造笑话,称闻阙拆鸳鸯,权势压人,老牛啃嫩草,道貌岸然假圣人。

姜晏知道季桓不会这么想。在朝为官者,总有颗比常人更通透的心,恐怕季桓将这场亲事当成了姜氏对闻阙的示好,为了将闻阙彻底拉入太子阵营。

因窃印案,季桓厌憎闻阙。对于曾帮闻阙对付季家的姜晏,将要嫁给闻阙的姜晏,势必摆不出好脸。

所以姜晏做好了被嘲讽讥笑的准备。

面前的青年却没有流露出愤恨或憎恶的情绪,他捏住铜勺,在酒水里缓缓搅动几圈,随后松手。轻微的撞击声中,姜晏瞥见季桓指间一抹红色压痕。

“你不必激我。”季桓道,“三皇子求娶姜五,闻相情急救人……此事我早已知晓。”

他是兰台耳目最清明之人。平生最擅长打探秘辛。季慎之落难时他狠狠栽过跟头,再爬起来后,这项本事变得炉火纯青。

“我能理解闻阙的举动,即便他掺了私情。”季桓嘴角扬起,一双桃花眼蒙着淡淡酒气,“我也知道你对他有私情。我已经知道了。”

姜晏胸口仿佛被什么敲了一下。

她问:“你知道多少?”

“你确定要我剖开来讲自己怎么推测调查的么?”季桓噙着笑,只这笑意薄凉不见眼底,“姜五,金乌苑那天晚上虽然下了大雨,但是雨水掩不住所有秘密。”

他知道她和司晨以及宿成玉起了冲突,知道宿成玉坏了一只眼,而闻阙亲自将衣不蔽体的她从司晨房间抱出来。

他知道她曾和闻阙在水榭逗留半夜。

姜晏为何出现在司晨寝居,季桓尚且不清楚。他试图厘清司晨、宿成玉

闻阙与姜晏之间的关系,因国师现身摘星台过于突兀,便将国师也考虑进来,反复琢磨。

没曾想这么一琢磨,查明了沈家和闻阙的亲缘关系。

沈知婴和闻阙是亲兄弟。

沈知婴喜欢姜晏,所以总磨着闻阙找国师改口,从而恢复男子之身。

“那幅春睡图,是沈知婴为画题字,对罢?”季桓道,“沈如青那里留着沈知婴的笔墨。用左手的次数不多……但我确实见过的。”

沈如青与季桓是好友。

沈知婴经常乱扔东西,而且兄弟俩一起搞过诗会,彼此手札混放很正常。姜晏一想就明白了,春睡图题字之事暂且不提,季桓之所以能洞察沈知婴和闻阙的兄弟血缘,恐怕也和沈如青脱不开干系。

季桓此人,最擅长套话,刺探,甄别他人情绪与漏洞。而沈如青没了姚娘,正是最容易被人趁虚而入的时候。

“你与闻阙产生交集,应在沈家诗会。无法再往前猜了,毕竟诗会之前你与沈知婴很少往来,与我的私情也才刚刚开始。”

提及“私情”二字,季桓语气微讽。

姜晏对着袅袅酒雾发了会儿呆,点头:“是,诗会时,我第一次与他交谈。”

可是推断这些事情有什么意义呢?

姜晏道:“你说过,已经不关心我的秘密了。”

季桓脸上的笑容似乎漂移了一下。在短暂的空白过后,变成异常明显的冷漠。

“我的确不关心你的私事。”他停顿片刻,“我找你来,是为另一件事。姜五,我且问你,你确定要放宿成玉上朝弹劾太子?”

姜晏倏然起身。

“你知道了什么?不,等等。”

她咬住手指,大脑疯狂运转,“……是了,宿宅里肯定还有你的耳目。之前你说全撤了,你骗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