莒绣不识情滋味,也不想懂,只能跟着摇头。

容不得她们多感慨,铁面无私韦先生准时出现,对美绣那空着的座没有丝毫动容,按部就班教学。

才轰走一个,其他姑娘哪敢造次,规规矩矩听课,交画,等着点评。

今日还是温习“布局”,先生拎起一幅习作当范例讲解。

“把主刻意放正中央,则略显呆板,通常不这样做,也不宜太偏。如这幅,位置处理便甚好。”

前头范姑娘挺直了腰板,显然这画是她的。

先生放下这幅,又取了一张亮给下边人看。

“像这样,主实宾虚,也可,只不可大幅照做。”

先生再取两张,两手分别亮起,道:“最佳是这两幅,主宾分明,处理得极好。”

范雅庭发问:“先生,这一幅甚好,可那一幅……画得杂乱,树不成树,柱不成柱,缘何它也是最佳?”

莒绣把头垂下去,范姑娘指的正是她那副院中小林图连她自个都觉得这幅配不上最佳。

韦先生放下右手那幅没有争议的画,将左手这幅提得再高一些,让众人看得更分明。

“我说了,不要在意细节。既学的是布局,单考核这一处,此画动静得宜,主宾分明,疏密虚实自然和谐。就结构而言,绝对当得起最佳。”

韦先生放下画,又重拿了三幅名家之画讲布局。

万幸今日无习作,韦先生发完画作、奖品,潇洒离去。

得了奖励的莒绣和方书音两个留在最后。

方书音抛着手上的印石,反过身子问她:“韦鸿停是不是故意的?”

莒绣捧着印石没答,方书音嘿嘿偷乐,又道:“太好玩了,你说老太太是不是心疼得睡不着?”

那是你姑奶奶吖!

莒绣收了心事,看看门口的丫鬟,转回来朝她摇了摇头。

方书音趴到她这案上来,小声道:“怕什么!阖府上下,谁不知道她老抠?韦鸿停可真是个妙人,你说他二十多岁,还不成亲,是不是有什么毛病?不行,我得去打听打听,要没什么毛病,我让我爹上门提亲去!”

你说的这都是什么虎狼之词。

莒绣匆匆把印石把袖袋里一塞,左手一伸,捂了她嘴,小声提醒道:“眼下他是我们先生呢!”

尊师重道,岂能拿先生顽笑?

方书音扒开她的手,笑道:“要真能成,我不上这学就是。唉,就是可惜了,他的画技,真心不错,人长得也不错,还没爹没娘没祖母,嫁过去立刻当家做主,也没人立规矩。嗐,不说不觉得,这一说呀,真真是了不得呢。”

她说得随心所欲,莒绣听得心惊肉跳,劝道:“你不觉得他这脾气……”

方书音耸肩道:“也对,这样的人呐,只怕是不会任人拿捏的。再说他也太穷了些,养不起我这样的。算了算了,我也是让我娘逼婚给闹魔怔了。”

她不说了,莒绣边收拾边问她:“你说,韦先生是不是特地抬举我,好打……那个……”

方书音动作快,胡乱收拾了,起身坐到她身边,瞧她一眼道:“你说什么呢!你那画确实不错呀,虽然功底差了些,但考的又不是你细处。山水画,不必样样写实。”

方姑娘是有才学有底蕴的姑娘,她认可了那画,莒绣心里安定了些。只是袖里那物,依然烫得她发慌。

前日他见了萝卜印章,今日,她们就得了印石做奖励。

韦先生,他真是个好先生呀!

不过,莒绣仍是不解,停了手问方姑娘:“你觉得韦先生教的这些,难吗?”

“难呀,也没多大意思。我琢磨着,她们只怕也都是这么想的。不过,容易要学,难也要学,至少比那规矩针线好一些。”

这后半句,只怕她们不认同。针线课有说有笑的,规矩课上虽然严肃些,但至少没人哭,没人愁。

莒绣又问:“老太太为何非要换先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