抓不成鱼,难道还不会抢吗?

就在他屏气凝神,蹑手蹑尾准备靠近的时候并不知道自己也已经被这只体型硕大、素来有“鸟中恶霸”之称的鹈鹕视作下一个攻击目标。

在苏芙的设想中,他只需要趁其不备上前箍住鹈鹕的脖子,对方就会因为受惊不得不把喉囊里的鲶鱼吐出来。然而,等他鱼尾发力,快速疾冲到鸬鹚面前准备出手打对方一个措手不及的时候,反倒是自己先眼前一黑。

苏芙眼皮重重一跳,这才发现自己的整颗头都被鸬鹚含在嘴中。

一瞬间,混合着鱼腥味和刺鼻消化液味道的空气扑面而来,熏得他睁不开眼睛。

脖颈处的疼痛在所难免,但令苏芙更心惊肉跳的是鸬鹚的喉囊中呈密封状态,他现在就像将整张脸埋进放满腥臭废水的盥洗池里,多呆一秒都会窒息身亡。

侯烛同样注意到了这边。

水中再是险象迭生,此刻的他不过只掀了掀眼皮,眼神里的疏离和冷漠要是被苏芙看到只怕会让他全身的血液再低上几度。

对侯烛而言,弱肉强食本就是丛林的生存法则。

更何况从头到尾,他根本就不在乎苏芙一个储备粮的生死。

换句话说,他除掉那只巨型毒蜥是因为杀掉人鱼之后对方的下一个目标就是自己,先下手为强是他身负重伤的唯一选择。

他甚至调整了一下盘尾巴的姿势,换成最佳观赏角度。

丛林里从不缺少强者之间的巅峰对决,但这样实力悬殊、闹剧一样的生死纠缠算是他失忆之后继和一条人鱼称兄道弟之外的另一个乐子。

有趣至极。

水面上,人鱼几度尝试用双手掰开鹈鹕的鸟喙却如同蜉蝣撼树。因为缺氧,他的尾巴在水底疯狂甩动,拍打起的水花溅得到处都是,惊起河对岸树林中的一大片鸟雀。

苏芙的肺部像是被紧紧拽住,每一口呼吸都伴随着剧烈的灼痛。他脑海中一片眩晕,有那么一瞬,甚至觉得自己连呼吸都快忘了,背后悚然一凉,他惊觉自己撼动不了鹈鹕钢钳一样的鸟喙,也根本......无法撼动。

难道,就要这样可笑地葬身鸟嘴了?

突然间,苏芙听到自己心中那根绷紧到极致的弦,“啪”地断掉了。

就在此时,求生的本能激发出身体最原始的机能。

人鱼全身肌肉紧绷的同时,尖锐的利甲倏地从指缘和指腹的缝隙中催生出来,闪着点点寒光,和苏芙温润修长的指节形成强烈的割裂感。

恍惚之中,苏芙只觉有什么滚烫的液体沿着指缝流淌下来,等他彻底从鸬鹚嘴里挣脱出来得见天日的时候才发现自己的指尖早已没入鹈鹕的脖颈。

鲜血染红了鹈鹕羽毛和附近的流水,苏芙顿时汗毛倒竖,收起利甲时,碎肉翻飞,有更多血液涌出来染红了他的视线......

如果不是侯烛出声提醒,苏芙还一动不动地面对着鹈鹕的尸体,鱼尾颤抖个不停。

这是他两辈子以来头一回杀生。

二十几年的良心与道德感被一下撕开一道口子,整个人仿若一只颓败漏气的皮球。

苏芙拖着猎物回到岸边的时候,尾巴不小心磕到一块尖锐的石棱上,眼眶都红了。

侯烛一直晦涩不明地看着苏芙。

看着他眼红,看着他回神,看着他颤颤巍巍地清理鹈鹕的羽毛,也不发话。

等人鱼一脸不忍地给猎物开膛破肚,并用河水冲干洗净的时候。

侯烛眯了眯眼睛,心想,吃个东西都这么麻烦,果然是个蠢货。

但令少年英俊的面孔上真正露出不耐烦神情的是,苏芙在做完上述一系列繁琐操作之后,并没有即刻把猎物呈到自己面前。而是不知道从哪里找了片叶子,包裹着放在河边。

就在人鱼双手捧着根木棍在另一块铺上草屑的木块上飞快摩擦,隐隐有火星明灭的时候,侯烛的眼神一瞬间森冷,身体深处似乎有东西“啪”地一下被那点蹿起的火光灼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