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他床前站了许久,抚着尚平的肚子默默回了房……他近日高兴必是因着我将为人母,即便父亲不是他,他亦能那般喜悦。

我可真是欠他太多。

那一夜我便做了个很长很长的梦。梦里头依旧是一群顽劣的贵家世子,他们在女学的弄堂口拦下我的小轿,吓跑了一群家奴,然后人群中便徐徐走出来那个得意的白衣少年。

他脸上带着顽劣的笑,故意无良地唤我“娘子”,可他虽吊儿郎当笑着,眼里却濯濯似一汪清寂的深潭。我又怜他又惧他,吓得连连后退,可是那群纨绔却将我狠狠搡至他怀里

他比我高出整整一头,狭长的凤眸笑意潋滟,刀削一般的清隽面庞……这次我看清了,原来那个夺我初吻的人,从来就不是朔风。

而随在他身侧的那名青衣少年才是朔风翰林院大学士朔彦的独苗侄子,从小不喜诗文、偏爱习武弄剑,性冷漠,不擅言辞。

好似十分乐意看到我为他紧张羞恼的模样,他勾着嘴角笑起来,故意当着朔风的面轻轻吹我耳畔凌乱的发丝。

我看了看他旁边一动不动的青衣少年,莫名恼极了,抬起书兜想要砸他。他却忽然抓住我纤细手腕,秒秒间变做成年后那张刚毅而冷冽的容颜,他倾下/身来滞滞凝着我说:“桑荷,他不是我。你同我回宫去。”

那饱含隐痛而渴切的眼神……我一瞬间词穷。

然后那梦里的我忽然咧着嘴角阴阴笑起来:“回去?……孩子都被她弄死了,我还回去做什么……”

孩子?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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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啊”我抓着被子猛然坐起身来,全身已然将将吓出一身冷汗。

噩梦醒了,陈旧的记忆也似终于找到了豁口。天边亮起鱼肚白,我胡乱套了双鞋拖,揩起裙裾便向悬崖边跑去。

一路跑,那被掩埋了许久的画面便随着堆在身后的杂草一幕幕迅速掠过

皇后去得早,大皇子玄清不受宠,风头几乎被潘贵妃所出的二皇子玄佑全数占去。那个清冷的少年,他便用顽劣保护着自己;而我,便是他顽劣下的倒霉虫。

皇城内外不过只隔着一条空荡荡的长巷子,他幼时调皮嬉闹,又似乎不得皇上喜欢,自小便出没于国舅大人府上。也不知我几时得罪了他,时常便将我堵在皇家学堂的那条弄堂里,与一群贵家世子起哄戏谑我。

爹爹不肯教我习武,每每打不过了,便全靠妍儿甩着书兜杀出重围。妍儿是蒋大将军的宝贝千金,比我大两岁,我们自小关系亲密。武将世家的她生来性格泼辣,倘若怒极了,她便耍着花拳将玄清撂倒在地,然后羞红着一张脸假装满不在乎地招呼我走开……

每次她拉着我走远,我的脊梁骨便凉丝丝的,像有块寒冰在背上炙烤。我知道是那双凛冽的凤眸在看我,他恨不得将我像烤兔子一般撕碎。

于是我便以为,玄清就是个欺软怕硬的主。他不敢对漂亮又活泼的蒋妍儿凶,才转而欺负我这只软毛蛋。

然而有一次蒋妍儿生病告假,玄清却诳了谎话将我独独骗至一尾废弃弄堂里。少年清瘦却高挑的身形,将我牢牢罩于他阴影之下,我抬头眯眼看他,难得一向倜傥不羁的大皇子此时竟显得如此局促。

却非要作一副凶巴巴的模样对我说:“下次……不要再让她来扑我!本殿下不喜欢与自己不喜欢的人亲近……”想是十分鄙视我的智商,又或者觉得这话太绕口,他抿了抿唇,忽然逼进我:“反正就是不喜欢她,下次本殿下‘欺负’你,不许再让她带你跑……如果不听话,小心……小心我现在就啃了你。”

少年忽然不动了。我却听得糊里糊涂,脑袋懵懵的,什么叫“不喜欢与自己不喜欢的人亲近”?

呃,爹爹说娘亲生我时难产,足足憋了两天三夜我才出世,大约是被闷得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