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棠身体微微颤抖,手指紧紧攥住手机,指甲下的皮肤泛起青白。

黎淮叙低声说:“别害怕。”

她想回应黎淮叙,喉咙里却像塞住一团噎人的棉花,无论怎么努力都发不出一星半点的声音。

嘴唇也跟着人一起颤抖起来,毫无血色,苍白又冰冷。

云棠什么也说不出口。

窗外是疾驰而过的斑斓光影,他看着她,眼睛比身后的流光溢彩更要亮。

下意识的,云棠的右手松开手机,手指颤巍巍的朝黎淮叙那边探了几寸。猛然回神,她的意识重新控制手指,手指又向回缩。

几乎是同时,黎淮叙伸手截住她的手指,将那只颤抖冰冷的手握进掌中。

黎淮叙伸手那刻,云棠觉得自己如撞上山脊的云。狂风中流离的步伐终于停下,从此找到盘旋的支点。

黎淮叙干燥的温煦贴紧云棠的皮肤,温度从腕骨漫到肩胛,将暖意渡进她的身体。

“不要害怕,”他又说一遍,“我在这里。”

云棠忽然间就心安了。

颤抖渐歇。

手机嗡鸣,是于嘉然的电话。

云棠划开接听,她快活的声音传出听筒:“我休假啦,明天去南江哦,有没有时间跟我约饭?”

手指交缠,黎淮叙将她的手扣进自己的手掌中。

“嘉然,”云棠语气凄然,“我可能没有办法陪你。”

于嘉然很敏锐的觉察到云棠的不对劲,声音紧张起来:“出了什么事?”

一切都很顺利。

护工阿姨有过这种经验,擦身、更衣都做的妥帖。云棠不知道自己应该做什么,只能站在旁边愣愣看着。

病床上的人安静躺着,好像只是睡熟了而已。

云崇是因为感染肺炎而引发多器官衰竭死亡,按照规定,遗体需要在两天内火化。

云棠陪云崇遗体到达殡仪馆的时候天已经亮了。工作人员过来对接,问是否后日举办遗体告别仪式。

云棠问他:“今天不可以吗?”

工作人员意外:“可以,但是……”他解释,“一般都要停一天的,一来方便你通知亲属,二来也给你留出准备东西的时间。”

云棠木着脸,眼神有些空洞,摇摇头:“没有亲属,也不用准备什么。就今天吧。”

工作人员还想说什么,但最后只点点头:“好的,那我先去排时间。”

云崇躺在灵堂正中间,云棠安静站在一边,空旷的灵堂里只有他们父女两个人。

黎淮叙没有露面。是云棠要求的。

她陪云崇离开医院时拒绝了黎淮叙想要跟她一起到殡仪馆来的提议。

“谢谢你,但,我想安静送爸爸走。”云棠说。

黎淮叙明白她的意思。

他若出现,云崇的灵堂怕是会被前来吊唁的人踏破门槛。

“不要太难过。”他说。

难过。

是的,云棠觉得自己现在应该哭。但眨眨眼睛,连一丝水雾也不曾泛上来。

隔了良久,她朝安静躺着的人轻轻喊了一声:“爸爸。”

这也许是她最后一次喊爸爸。

清晨的第一缕阳光透过高耸的窗户照进灵堂,身后有脚步声渐起。云棠回头,几个身影重叠着从门外走进。

推开门,几张陌生的脸落进云棠的眼中。

她有些讶异,可那几人却情真意切痛哭着扑过来。

“三叔……”“三伯……”有熟悉的沙屿口音从哭声中流淌出来。

竟然是那几位堂哥吗?

堂哥们看到云棠呆呆愣愣的模样,以为她是吓傻了。几个人把云棠团团围住,哭着说让她受了委屈,又不由分说推她到一旁去休息。

堂哥们抹着眼泪,三两下就分了工,有人置办东西,有人去办手续,有人通知沙屿的旧亲。

云棠坐在窗下,像是个局外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