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淮叙没有听从楚丛唯的指点,他申请了全美最顶尖的大学,攻读商学和金融。

曼哈顿的冬天积雪落得很厚。圣诞节前夜,查尔斯河北岸热闹喧嚣。

黎淮叙在人声鼎沸的校园酒吧走出来,站在门口接起佘洵的电话。

他与佘洵都是冷淡性格,纵使年少相识,可仍旧不算亲密朋友。

没预兆的,佘洵为何会突然联络?

电话那边,佘洵的声音一如既往清泠,说出的话也如同他的声音,令黎淮叙遍体生寒:“我跟爸爸出门应酬,偶然听见你舅舅在跟人讲电话,”佘洵顿一顿,言简意赅,“晚侬阿姨的死,跟你舅舅有关。”

出来的匆忙,黎淮叙忘了穿外套。

冷风烈烈,硬生生吹透他浑身筋骨。

刺骨锥心。

血液逆流。

黎淮叙在那夜明白,人与人之间的感情是最经不起推敲的东西。

利益。

只有利益才是永恒。

感情?

别妄想了,就连血缘也不过如此。

世间真心,只会在利益共同体之间产生。但那也不过镜花水月而已,等哪日利益共同体瓦解,真心也会变成互相刺杀的利刃。

自己。

人只有自己。

只有自己才不会背叛自己。

2016 年初夏,黎淮叙受邀参加一餐午宴。

他性格淡漠,并不热衷于参加这种热闹场合,但合作方的云总盛情难却,只亲自来邀请便来了两次。

云崇说他在城南新购一处别墅,新居暖房,请黎淮叙一定到场。

在南江,新居暖房是件大事,更不要说如今云崇的光正地产势头鼎盛,几乎垄断整个南江地区的房地产项目,也是信德最大的地产合作商。

黎淮叙刚刚进入信德不足一年,根基尚浅,云崇有意相交,他愿意卖云崇这个面子。

做地产的人,选房产也独居眼光。

这栋别墅被装饰的别具一格。

宴会厅在一楼,门窗半开,能看见院子里层叠交错的绿蔼浓云。

宴会尚未过半,院子侧门敞开,十八岁的女孩穿一身雪白的裙,自阳光下徐徐走来。

灿烂的阳光照耀她海藻一样的长发,裙裾飞扬,步履轻盈,清水芙蓉一样的脸上有不谙世事的纯净和倨傲。

她听见宴会厅中的热闹声响,好奇走过来。

鹿一样的眼睛瞳仁乌黑明亮,像盛满一汪水。视线扫过桌上众人,最后停在上首的黎淮叙身上。

云崇起身,给黎淮叙介绍:“这是我女儿,小棠。”

他又对云棠说:“快跟黎董问好。”

黎淮叙眼见云棠踌躇几息,张一张嘴,要喊出口的那句‘黎董’在舌尖转一圈,最后换成一声石破天惊的 “黎叔。”

满桌人先一怔,随后哄堂大笑。

连黎淮叙也被这两个字惊到失笑。

他不过二十八岁,还从未被这么大的人喊过‘叔叔’。

旁人笑,云棠只是茫然,可看见黎淮叙也在笑,那张生动的脸忽就急张拘诸起来。

云棠吐一吐舌尖,惴惴看他,无措难安。

黎淮叙似乎怕让云棠更觉紧张,他难得柔和,淡笑看她:“不用害怕,没关系。”

她松一口气,又冲黎淮叙笑一笑,转身快速溜走,像一只闯了祸的猫。

那是最初黎淮叙对云棠的唯一印象。

再后来,闫凯来告知他楚丛唯要对光正动手,问他要不要介入,保下光正。

黎淮叙想了一天一夜,千万种方法在脑海中设想,最后只剩无奈的叹息。

他还不是楚丛唯的对手。

黎淮叙给闫凯拨去电话,要他不要插手此事。

挂断电话的那一刻,没由来的,黎淮叙忽然想起几年前的那次惊鸿一瞥。

等光正大厦倾颓,那只蹁跹的蝶不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