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晚侬仰脸挤个笑:“阿哥。”

楚丛唯旋即又笑意如常,快步从楼上下来,略有夸张的伸臂去拥抱楚晚侬:“欢迎回家阿侬。我今日事多,明明计划好去机场接你,会议又延时,没能赶得及。”

这句解释不止说给楚晚侬听。

她笑一笑:“我哪里需要阿哥去接。”

楚信德仿若未闻,躬身问黎淮叙:“要不要去看看外公给你准备的房间?”

黎淮叙点点头,祖孙两个携着手沿另一侧楼梯上去。

楚丛唯脸上的笑意淡下去。

楚晚侬和黎誉清这桩婚事是楚丛唯做媒,可婚后甜蜜没有超过一年。

婚姻九年,有八年楚晚侬都生活在争吵和冷战中。

直到三个月前黎誉清醉酒,争吵中他失手打了楚晚侬一巴掌。

这一巴掌也彻底扇掉了楚晚侬残存的幻想。

她提出离婚。

黎家则认为脸面有损。

楚信德亲自飞抵京州,为爱女坐上离婚谈判桌,拉锯一个多月,终于达成离婚协议。

自京州返澳,楚信德对楚丛唯的态度便一落千丈。

老父亲看见女儿脸颊红痕的那刻心如刀绞,自然也迁怒于这桩婚姻的介绍人。

即便这人是亲侄儿也不行。

楚晚侬重振旗鼓回归信德,很快成为楚信德的得力助手。

她头脑清醒,思路敏捷,行事风格果断凌厉,标准虽严,但一碗水端平,谁也挑不到错处。

不到一年,楚晚侬已经成为信德上下最具领导力的高层成员。

没有之一。

这两年也是黎淮叙人生中最快乐的两年时光。

家里再没有了剑拔弩张的紧张气氛 母亲温柔,外公疼爱,他很幸福。

可幸福总是短暂。

1999 年,葡澳终于不再无家可归。

那天黎淮叙早早起床,穿戴齐整,在南江的平康路宅子里和外公一起看电视直播。

楚晚侬作为信德代表,将要在现场观礼。

电视屏幕里鲜花盛开,笑容灿烂,一扫而过的镜头里,黎淮叙看见楚晚侬含笑的脸。

“阿妈!”他兴奋指给楚信德看。

可那时十岁的黎淮叙不知道,这是他最后一次看见母亲的脸。

按照计划,楚晚侬将会在仪式结束后返回南江。

但下午午睡起床,祖孙两个没能等来楚晚侬的车队,只等来葡澳政府的一通电话:

“信德董事楚晚侬在回程途中遭遇车祸,当场身亡,特区政府深表痛心和遗憾,节哀顺变。”

在楚信德痛苦绝望的痛哭声中,黎淮叙转头看向窗外。

惊雷自天边骤起,窗外阴云翻滚密布。

雨又要落下来了。

家里第一个振作起来的人是钟姨。

钟姨是楚晚侬的秘书,在她身边满打满算只有两年。

但她却在楚晚侬葬礼后的那个清晨自己走进平康路老宅。

“楚董,”钟姨那时还年轻,肩膀瘦弱,“以后我来负责叙仔的生活和家里的起居,”她轻声说,“信德上下几万员工,他们需要您。”

因为这一句承诺,钟姨终身未嫁,成为另一个「楚晚侬」。

黎淮叙一夜长大。

他勤奋,认真,刻苦,只希望早日为楚信德分担重任。

上大学时,楚丛唯让他学医或学法。

那时楚丛唯已经在信德占据半壁江山,连与楚信德说话时也不像从前那般客气。

他颐指气使走进平康路老宅,妄图指点黎淮叙的人生。

黎淮叙在这个时候觉察出他的异常。

楚丛唯似乎并不希望黎淮叙能成长为对楚信德有助力的人。

回想楚晚侬去世后这几年,楚丛唯每每见到黎淮叙,都会有微微地恶嫌自眼底流露。

怀疑的种子种在黎淮叙心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