亮着刺眼的光。他手指在键盘上敲得飞快,眉头紧锁是在赶论文。他是昨晚到的,说是跟导师商量好了,毕业前在家陪护。

邵知言把面碗放在床头柜上,故意弄出些声响,跟张睿泽说:“先吃口热乎的。”

张俊伟已经睡着了,打着震天响的呼噜。

张睿泽合上电脑,接过筷子时指尖冰凉。邵知言这才注意到他外套袖口都磨出了毛边,牛仔裤洗得发白。邵知言知道他读研后就没再要过家里一分钱,全靠奖学金和实习工资撑着。

张睿泽跟邵知言说他后面的计划。他说按照孙玉娇的消费习惯,手里撑死有个不到五万块钱,所以也不指望她。张俊伟康复以后大概率不能继续开车了,他打算把张俊伟的房子卖了,剩的钱一部分置换一个一居室,另外的钱给他做点小买卖。

“孙玉娇会同意卖房吗?”邵知言说,“她把房本拿走了,应该就是怕大哥没钱治病,把房子卖了。”

“那就打离婚官司,我想办法拿出她出轨的证据,让她净身出户。”

病房惨白的灯光照出他眼底的血丝,那双平时看着炯炯有神的眼睛,现在也写满了无奈和疲惫:“我……我本来今天有个深圳人工智能公司的面试,我给拒了。”

邵知言看着他,不知道该怎么安慰。两人是亲人但更像是投契的朋友,似乎不用多说什么,她知道他的心酸,他也知道她在心疼。

张俊伟此刻居然突然说起梦话:“玉娇……你先听我说……”邵知言气得“啪”地拍了一下床柜。

张睿泽却笑了,那种认命般的苦笑:“小姑,其实我早该习惯了。”他埋头吃着面,强迫自己忍着委屈的眼泪。他拼命学习,考到顶级的大学,选了热门的专业,硕士期间有很好的研究成果,也听邵知言的,积累了不少实习经验。他那么努力地想靠自己摆脱自私的父亲和狼藉的家,但是却又一次被拖了回来。

“小泽,你听我的,明天就回学校。这边找护工,赔偿费用如果扯皮的话,我来跟胡老板谈。”

“不了。”张睿泽端起已经坨了的面,大口往嘴里扒,“我就算心里再气,也还是放心不下他,”他咽下面条,指节攥得发白,“等他……能自己上厕所了,我再走。”

输液管里的液体一滴一滴落下。邵知言看着这个从小就家庭不睦的孩子,他小学的时候有一次张俊伟和原配闹别扭,两人都没回家,张睿泽饿了一整天,晚上放学的时候在学校里晕倒了。张佩兰问他为什么不去几个姑奶奶家,他说:“早上以为他们中午能回来,中午又以为晚上能回来……”

现在他坐在充满消毒水味的病房里,脊背挺得笔直,像棵被巨石压着却硬要往上长的白杨树。邵知言使劲儿推了推张俊伟:“大哥,醒一下!”

病床上张俊伟哼哼唧唧地醒了过来,睡眼惺忪地说他要喝水,张睿泽立刻起身去扶,动作熟练得让人心疼。张睿泽照顾了他一个晚上,儿子来了,他的事儿也变多了,夜里一会儿要喝水,一会儿上厕所,一会儿又说病房里太闷。

“等找到孙玉娇,你俩办离婚吧。”邵知言说。

“啥玩意儿?你啥意思啊小言?”张俊伟停住喝水的动作,“咋能让我离婚呢。”

“不是小姑的意思,是我的意思。”张睿泽气得把水杯夺过来放在床头柜。

张俊伟一脸不可置信:“你怎么想的呢?让你爸离婚?”

张睿泽抱着胳膊靠着墙:“我当初是不想让你离婚,你也没管我的想法啊。”

“说以前干什么。”张俊伟有意回避。

“那就不说以前,说现在,这都好几天了,她人呢?”

张俊伟动了动喉结,过了好一会儿才说:“她肯定能来,她可能……可能不知道我这么严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