着脚踩在青砖上,瞬间,一股彻骨的寒气顺着脚心直往上窜。“谁啊?”她一边揉着惺忪的睡眼,一边伸手拉开门闩。

只见长宁满脸怒容,眉峰倒竖,眸底仿佛燃烧着熊熊怒火,满头金钗随着她急促的呼吸剧烈晃动。“人呢!”她大声质问道。原来,她的小丫头一大早便瞧见萧翌已经起床,正在院子里练武,这才让她有了这般底气,如此气势汹汹地前来问罪。

“什么……”张亦琦还未反应过来,长宁便径直朝着内室冲去。紫檀衣架上,一件银红肚兜静静垂落,鸳鸯戏水的金线在晨光的映照下,闪烁着刺眼的光芒。绣被下,隆起的身形显然未着寸缕,帐中弥漫着麝香与女儿体香混合的暧昧气息。

“二哥竟这般荒唐!”长宁怒不可遏,猛地攥紧被角,就要将绣被掀开。就在这时,忽听得珠帘清脆作响,沈冰洁大步走了进来,朗声道:“殿下问,张姑娘可要帮忙?”

长宁的手瞬间僵在半空,指甲不自觉地掐进掌心。她愣了片刻,忽地甩袖转身,孔雀蓝披帛一扫,将案上的药碗打翻在地,褐色的药汁淋漓四溅,洒了一地。原本满腔的怒火与质问,瞬间如被泼了冷水,偃旗息鼓。她恶狠狠地瞪了张亦琦和沈冰洁一眼,转身快步离去。

等长宁的身影远去,张亦琦连忙焦急地问道:“殿下真的叫你来的?”

“徐福传话,杜姑娘若清醒便问话。”沈冰洁目光平静地掠过纱帐,看向榻上那个青丝凌乱的人。

张亦琦赶忙解释:“她昨晚发热了。”

昨夜,张亦琦被气得辗转难眠,不知到了深夜何时,她突然听到内卧传来一阵哼哼唧唧的声音。她以为是杜娇妤伤口疼痛,便起身前去查看。没想到,杜娇妤额头滚烫,身上的衣服早已被汗水湿透。也不知玉香楼在她衣服上做了什么手脚,尤其是贴身里衣,她浑身湿透后,竟散发出一股奇异而浓烈的香味,熏得人头晕目眩。张亦琦本想开窗通风,可又担心杜娇妤着凉,无奈之下,只得先帮她把衣服全部脱掉,简单擦拭了一下身子,盖好被子后,才返回自己的床铺休息。

沈冰洁走近床榻,问道:“她醒了吗?”

张亦琦看了一眼床上的杜娇妤,面露不忍:“她昨天晚上才受了这么重的伤,就一定要现在问吗?”

“殿下不喜耽误时间。”沈冰洁丢下这句话,便转身离开了房间。

张亦琦满脸无奈,轻叹一声道:“你也听到了,还是我先帮你穿衣服吧。” 杜娇妤缓缓睁开双眼,眸中还带着几分刚苏醒时的迷离。

张亦琦终究没给杜娇妤穿上从玉香楼带出的衣物。她俩身材相仿,张亦琦便从包袱里找出那件在玉门关与崔致远逛街时,崔致远给她买的衣服。

萧翌身着玄色箭袖,袖口沾染着清晨的露珠,仿若暗夜中悄然降临的神祇。瞧见张亦琦独自从回廊转出,他剑眉微微一挑,眼眸里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疑惑:“她人呢?”

如今的张亦琦对萧翌已心生警惕,不假思索便开口抱怨:“殿下,她昨晚受了那么重的伤,能勉强坐起来就很不错了,您还指望她自己走过来?这要求实在太高了吧。”

待张亦琦抱怨完,萧翌不禁失笑,那笑容在晨光下竟添了几分温和,让人几乎忘了他平日里的冷峻。他转身对许临书吩咐道:“临书,你即刻叫上陆珩,去查一查田崇文在扬州的政绩、扬州百姓对他的评价,还有他在扬州的所有住址。”

“现在?”许临书满脸不解,下意识地反问。

“对,就现在。”萧翌语气笃定,不容置疑。

萧翌随张亦琦一同回房,张亦琦忍不住猜测:“您这是要把陆公子支开,好审问杜姑娘?” 昨晚张亦琦给萧翌上药时,便将陆珩和杜娇妤旧时相识的事告诉了他。

“去年皇兄要赐婚陆珩和嘉云县主,陆珩以心中有人为由婉拒了,想必这人就是杜小姐了。”萧翌微微眯起眼,眼中闪过一丝洞悉一切的光芒。

此时,杜娇妤靠坐在矮塌上,直到这一刻,她才得以看清昨日买下自己的男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