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亦琦闻声,下意识探头向下望去,只见一个身形踉跄、醉醺醺的书生模样之人,晃晃悠悠地一头冲进舞台中央。他满脸涨红,双眼圆睁,扯着嗓子大声叫嚷道:“有道是‘不知买尽长安笑,活得苍生几户贫’,又云‘一行书不读,身封万户侯’!这究竟是个什么世道!你们这群只晓得喝酒作乐、纸醉金迷的败类,可知道黄河决堤,死了多少无辜百姓,又有多少人流离失所、无家可归?三百多灾民千辛万苦来到扬州,一夜之间,竟全部命丧黄泉!”
店小二见势不妙,赶忙快步上前,试图阻拦这醉汉继续胡言乱语,却冷不防被那醉汉一膀子用力甩开,整个人重心不稳,踉跄着向后跌倒在地,摔了个狼狈不堪。然而,醉汉并未就此罢休,反而越说越激动,声音愈发高亢:“灾民全死了,最高兴的是谁?是扬州刺史,是我大齐朝廷!他们的麻烦没了,哈哈哈哈哈,他们的大麻烦彻底没了!”
他的话音还没落,人群中又猛地蹿出一人,如出一辙的满脸激愤,语气铿锵有力:“这位公子所言极是!那些灾民同样是我大齐的子民,不过是命途多舛,遭遇天灾,无奈背井离乡,千里迢迢逃到扬州求生。可船一沉,朝廷的麻烦倒是全解决了!但那可是三百多条鲜活的人命啊!若是哪一日,扬州也遭了灾,我们逃亡异乡谋求生路,会不会也落得和这些灾民一样的凄惨下场?我看呐,朝廷根本不会管我们的死活!”
醉汉像是在茫茫人海中寻到了知音,脚步踉跄地朝那人走去,情绪激动,双手挥舞着说道:“兄台,鄙人正是这个意思!当今朝廷,漠视人命,我出身寒门,多年来苦读圣贤之书,可连递行卷的机会都没有!那些世家子弟,凭借祖上的荫庇,轻而易举就能恩荫为官。这些世家公子哥,哪能体会百姓的艰难困苦?在他们眼中,百姓不过是仕途晋升的踏脚石,有用时就踩在脚下往上爬,没用了便一脚踢开!这样的朝廷,哪里还是我大齐百姓的朝廷,分明成了门阀世家的朝廷!”
这番言辞激烈的话语,几乎是直指皇帝和整个朝廷。张亦琦心中一惊,下意识地小心翼翼看向身旁的两位贵公子。崔致远神色平静,面无表情,好似眼前的一切都与他毫无关联;而萧翌嘴角挂着一抹戏谑的笑意,眼神中透着好奇,仿佛在期待后续更精彩的言论。
“奇怪。”张亦琦眉头轻皱,压低声音喃喃自语。
“怎么说?”萧翌似笑非笑,微微侧身,凑近问道。
张亦琦顿了顿,“这两人可不像是单纯来宣泄愤怒的,更像是……”
“更像是什么?”萧翌追问道,眼中闪烁着探究的光芒。
“更像是发表造反前的讲话。”张亦琦心一横,一股脑把心里的想法说了出来。
“张姑娘!”崔致远被她的话惊得瞪大了眼睛,声音中满是惊恐与担忧。这话怎能随意乱说?更何况还是当着皇帝胞弟的面!他不禁在心里暗自叫苦,张亦琦到底是有多大的胆子,有几颗脑袋够砍的?
然而,萧翌不但没有生气,反而被她的回答逗得哈哈大笑,脸上的笑容愈发肆意:“还有呢?接着说。”
反正已经说出了最惊世骇俗的话,张亦琦索性破罐子破摔,彻底豁出去了:“这两人像是被人请来的托,故意说这些话来妖言惑众。”
“你说什么?”萧翌故意提高音量,装作没听清的样子。
张亦琦以为他真没听见,于是也扯着嗓子大声回应:“这两人像是被人请来的托,故意说这些话来妖言惑众!”
或许是张亦琦的声音实在太大,楼下瞬间安静了下来,所有人都被这突如其来的高声质问吸引。醉汉像是被这一嗓子喊醒了几分,猛地抬起头,对着楼上高声叫道:“楼上是何人,居然敢口出狂言!”
张亦琦脑子飞速运转,瞬间反应过来自己被萧翌“算计”了。她狠狠瞪了萧翌一眼,那眼神仿佛在说“这笔账我跟你没完” ,随后迅速转向楼下,底气十足地大声回应:“你要是真觉得世道不公,为何选在同庆楼诉苦?这儿可是扬州最繁华热闹的地方,你这不是来错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