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江潮水连海平,海上明月共潮生。

滟滟随波千万里,何处春江无月明!

江流宛转绕芳甸,月照花林皆似霰。

空里流霜不觉飞,汀上白沙看不见。

江天一色无纤尘,皎皎空中孤月轮。

江畔何人初见月?江月何年初照人?

人生代代无穷已,江月年年只相似。

不知江月待何人,但见长江送流水。

白云一片去悠悠,青枫浦上不胜愁。

谁家今夜扁舟子?何处相思明月楼?

可怜楼上月徘徊,应照离人妆镜台。

玉户帘中卷不去,捣衣砧上拂还来。

此时相望不相闻,愿逐月华流照君。

鸿雁长飞光不度,鱼龙潜跃水成文。

昨夜闲潭梦落花,可怜春半不还家。

江水流春去欲尽,江潭落月复西斜。

斜月沉沉藏海雾,碣石潇湘无限路。

不知乘月几人归,落月摇情满江树。

念罢,萧翌挑眉看向张亦琦,饶有兴致地问道:“你作的诗?”

张亦琦轻轻放下手中的木棍,解释道:“不是。这是我默写的诗,是诗人张若虚写的《春江花月夜》,我觉得这诗里描绘的场景和眼下的江景很是应景。”

萧翌又端详了一会儿那些字,字确实写得漂亮,可捺笔处微微虚浮,恰似执笔之人的心绪,藏着不安与慌乱。他深深地看向张亦琦,问道:“害怕了?”

张亦琦大大方方地承认:“怕。我就是个普普通通的小老百姓,最大的心愿就是平平安安过日子,这天天打打杀杀、生死一线的日子,谁能受得了啊?”

“放心。”萧翌嘴角微微上扬,露出一抹让人安心的浅笑,“有我在。”他轻轻放下手中的纸张,叮嘱道,“早点休息。明天我们就要到扬州了。”说完,他转身,迈着大步,从容地走出门去 。

当青铜灯台上爆开第三簇烛花,暖黄的光焰随之晃了晃。萧翌抬手,轻轻拂开织金蟒纹袖,稳步踏入船舱。徐福见状,赶忙躬身,悄然退至雕花槅扇旁。只见檀木案几后,缚着一个铁塔般的汉子,那虬结的肌肉将麻绳绷得咯咯直响 。

“殿下,上面已经打扫干净了。活捉的这个,正是漕帮的帮主赖江。”徐福凑近,低声向萧翌禀告。

萧翌手指轻轻摩挲着翡翠扳指,嘴角浮起一抹轻笑,烛火摇曳,在他眉弓处投下一片阴翳。“赖帮主当真是义薄云天呐,竟肯为个无名小卒,亲闯这龙潭虎穴。”话声刚落,他信手挑起插在一旁的佩剑,寒光一闪,缚着壮汉的绳索便簌簌落地。

赖江猛地挣动铁塔般的身躯,舱板随着他的动作剧烈震颤。“呸,少在这假惺惺!”他啐出一口血沫,古铜色的脖颈上青筋暴起,“要杀要剐,悉听尊便……”

“打打杀杀的,多败胃口。”萧翌指尖轻轻拂过案几上的漕运卷宗,玄色蟒袍下摆掠过赖江染血的草履。“本王倒是好奇,不知何时得罪了漕帮?竟让贵帮如此前赴后继。”他微微歪头,饶有兴趣地问道。

壮汉瞳孔骤缩,喉结剧烈滚动。“官逼民反!”伴随着铁链的哗响,他一声嘶吼,“狗官拿漕运文书要挟,逼我们杀你!”布满老茧的拳头重重砸向舱板,震得茶盏叮当作响。

萧翌被这四个字逗乐了,嘴角勾起一抹玩味的弧度。“据本王所知,三月前漕帮水运出了一起沉船事故。一艘载有三百多口人的客船,驶离码头不久就因船只年久失修沉江了,船上无一生还。从那以后,漕帮的生意便一落千丈。就是因为这件事,逼得你们想杀本王?”

赖江实在难以理解,这个传说中权势滔天、杀伐果决的广陵王,此刻的反应竟如此出乎他的意料。他的耐心几乎消耗殆尽,不禁不耐烦道:“沉船原因还没查清楚,朝廷派来的督查使,听信田崇文那狗东西的片面之词,就认定是我们漕帮的过失。帮里上上下下那么多兄弟,都上有老下有小。这件事一旦被官府定罪,这么多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