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营的路,沉重而漫长。

风雪虽已减弱,但严寒依旧刺骨。连绵的齐军营地如同黑色的巨龙盘踞在银白的雪原上,旌旗在寒风中猎猎作响,宣告着这场浴血奋战的最终胜利。

萧翌策马行在队伍最前,玄甲上的血冰在颠簸中簌簌剥落。连续数日不眠不休的激战和最后与阿史力的生死对决,以及明华公主那疯癫的景象,都化作一股沉甸甸的疲惫,压在他的肩头。他微阖着眼,似乎在闭目养神,但紧绷的背脊依旧如出鞘的利剑。

胜利的喧嚣逐渐清晰,营门在望。留守的将士们早已翘首以盼,准备迎接他们凯旋的统帅。

就在这时!

一个穿着普通齐军步卒皮甲的身影,混杂在路边迎接的士兵中,一直低垂着头颅。就在萧翌的战马即将从他身边掠过的刹那,此人猛地抬头,眼中爆射出刻骨的仇恨与玉石俱焚的疯狂!他根本不是齐兵!那张脸,赫然是阿史力身边一名极其亲近、在最后混战中侥幸逃脱的突厥侍卫!

“萧翌狗贼!偿我王命!”

嘶吼如同濒死野兽的咆哮!那侍卫的速度快到了极致,显然是抱了必死之心,将全身的力量和最后的速度都爆发出来!他如同扑火的飞蛾,无视周围的一切,手中紧握的并非寻常刀剑,而是一柄淬了幽蓝暗芒、显然喂有剧毒的锋利短匕,带着同归于尽的决绝,狠狠刺向萧翌毫无防备的腰肋!距离近得几乎能感受到匕首带起的阴风!

这一刺,是绝境中淬炼出的毒蛇獠牙,狠辣、刁钻、无声!目标只有一个拉这位大齐亲王一同坠入地狱!

萧翌在对方抬头的瞬间已心生警兆,瞳孔骤缩!身体本能地向后急仰,同时右手闪电般抓向腰间的剑柄!

“殿下!”

就在这千钧一发、电光火石之间!一声惊骇欲绝、几乎撕裂喉咙的嘶吼在萧翌侧后方炸响!

是崔致远!他根本没有思考的时间,完全是本能地、倾尽全身力气猛地从自己的马背上扑了出去!

一道青色的身影,如同扑向猛虎的孤雁,决然地挡在了萧翌与那致命匕首之间!

“噗嗤!”

一声令人头皮发麻的利器入肉的闷响!

那柄短匕,带着突厥侍卫所有的怨毒与力量,狠狠地、毫无阻碍地刺入了崔致远的左胸偏下的位置!锋利的刃口瞬间撕裂了皮甲和血肉!

“呃啊!”崔致远身体剧震,鲜血顺着伤口流出,尽数洒在萧翌的玄甲和冰冷的雪地上,绽开刺目的红梅。

那年,从大败吐蕃而归的路上,萧翌也是这样替崔致远挡了一箭。这次该轮到他了。

“崔致远!”萧翌的怒吼如同惊雷炸裂!他目眦欲裂,心中的警兆瞬间化为滔天怒火与冰冷的杀机!腰间的长剑终于出鞘,一道凄厉的寒光闪过!

“嚓!”

那名突厥侍卫狰狞的表情永远凝固在脸上,头颅带着一腔不甘的热血冲天而起!

崔致远脸色瞬间惨白如金纸,嘴唇乌紫,眼神已经开始涣散。他努力地想说什么,可艰难的呼吸都带着令人心碎的嗬嗬声,他面部的皮肤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泛起诡异的青黑色。

“军医!快传军医!!!”萧翌抱着崔致远滚烫又迅速冰凉下去的身体,对着周围惊呆的士兵发出震天的咆哮,那声音里充满了恐慌与一种近乎绝望的暴怒,“快!”

原本胜利凯旋的喜悦气氛瞬间被这突如其来的血腥刺杀撕得粉碎。营地门口一片混乱,士兵们惊慌失措地抬着崔致远,如同抬着一座即将崩塌的山岳,朝着中军大帐狂奔而去。

萧翌紧随其后,玄甲上沾染的鲜血敌人的、阿史力的、还有此刻崔致远滚烫的鲜血混杂在一起,散发出浓烈到令人窒息的血腥气。

风雪似乎更大了,呜咽着卷过营门,吹动萧翌染血的披风,也吹不散那笼罩在每个人心头的、沉甸甸的阴霾。刚刚平息的战乱,仿佛又以另一种方式,再次扼住了命运的咽喉。

斥候早已将大获全胜的消息传回了军营,医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