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翌深夜未归。

张亦琦枯坐在临窗的小杌子上,指尖无意识地捻着裙裾一角粗糙的棉线,窗外是泼墨般浓稠的夜色。没有一丝消息传来,寂静像冰冷的潮水,好似要将整个广陵王府淹没。张亦琦心里隐隐觉得白日里市井街头那些喧嚣的议论也许不是谣言,它们在死寂的夜里变得无比清晰、沉重,带着铁锈般的血腥气,狠狠砸在心头。

“王妃,早点睡吧。”连翘劝解道,“殿下今晚可能不回来了。”

张亦琦再次看了一眼漆黑的窗外,点了点头,“睡吧。”

窗纸透出第一缕灰白,冷硬如铁。张亦琦几乎一夜未眠,眼底带着淡淡的青影。她草草梳洗,换上一身素净的浅青袄裙,便匆匆赶往宫门。那扇沉重的朱漆宫门在晨光熹微中吱呀开启时,扑面而来的肃杀寒气让她忍不住打了个寒噤。宫道上的积雪被踩踏成了肮脏的冰泥,两旁的殿宇飞檐挑着沉甸甸的白,如同巨大的孝幡。往来宫人个个垂首疾行,脚步轻得像猫,脸上都绷着一层寒霜,空气凝滞得如同结了冰。

春林殿大门紧闭,廊下几个值守的小太监缩着脖子,眼观鼻,鼻观心,连呼吸都小心翼翼。整个宫殿笼罩在一片异样的、令人窒息的寂静里,仿佛连时间都停滞了。张亦琦的心被这死寂攥得更紧。

引路的宫女无声推开殿门。殿内光线昏暗,弥漫着一股浓重的药味,混杂着燃尽的沉水香灰的余烬气息,沉闷而压抑。炭火烧得极旺,烘得空气暖洋洋的,却驱不散那股沉沉的死气。殿中陈设依旧华贵,只是往日那些鲜亮的摆设似乎都蒙上了一层看不见的灰。长宁公主背对着门口,孤零零地坐在窗边的软榻上,身影单薄得仿佛一阵风就能吹散。她穿着一身极素净的月白袄裙,乌黑的长发松松挽着,只簪了一支毫无光泽的素银簪子。窗外,几株高大的银杏只剩下光秃秃的枝桠,嶙峋地刺向铅灰色的天空,了无生气。

“公主。”张亦琦放轻脚步,走到她身侧,声音不由自主地放得极柔。

长宁闻声,缓缓地、极其缓慢地转过头来。那张曾经娇艳如春日海棠的脸庞,此刻像被寒霜打过,褪尽了所有血色,苍白得近乎透明,连唇色都是淡淡的灰粉。一双杏眼依旧很大,却空洞得吓人,里面盛满了茫然和一种不属于她这个年纪的疲惫,浓密的睫毛下,是两圈深重的青影。没有泪痕,没有悲愤,只有一片荒芜的死寂。她望着张亦琦,眼神似乎好一会儿才聚焦。

“张亦琦”她干涩的嘴唇动了动,声音嘶哑得像砂纸磨过粗粝的木器,带着一种久未开口的滞涩,“你来了。”

“公主……”张亦琦缓慢说道,“外头那些话,未必……”

长宁的目光再次投向窗外那几根枯槁的枝桠,仿佛那里有什么极其吸引她的东西。她轻轻抽回了自己的手,动作很慢,带着一种近乎麻木的迟钝,双手交叠着放在膝上,指尖用力地互相掐着,指节泛白。

“别说了。”她打断张亦琦苍白无力的安慰,声音依旧嘶哑,却透出一种奇异的平静,一种认命后的死水微澜,“我都明白的。身为大齐的公主,享了皇家的富贵尊荣,”她顿了顿,长长的睫毛垂下来,遮住了眼中的情绪,“到了该还的时候,这就是……我的命。”最后几个字,轻飘飘的,像雪花落地,无声无息,却带着千钧的重量,沉沉砸在殿内凝滞的空气里。

长宁的话,如同一根冰冷的针,瞬间刺穿了张亦琦强撑的镇定。她猛地吸了一口气,胸口剧烈地起伏了一下,再也忍不住,双手再次伸过去,不由分说地紧紧攥住了长宁那双冰凉的手,仿佛这样就能将她从那个可怕的命运漩涡中拽回来。

“公主!别这样想!”她的声音带着自己都未曾察觉的急切和颤抖,“事情或许……或许还有转机!天无绝人之路!”

长宁轻轻摇头,露出一个那虚弱而悲凉的笑容,带着一种近乎残忍的通透,“你们都别哄我了。我知道的,我都知道的。那突厥人……他们砍了常将军的头,挂在旗杆上……”

她的身体几不可察地颤抖了一下,仿佛被那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