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陛下!”马德礼魂飞魄散,和小太监们七手八脚地死死抱住瘫软的皇帝。
文景帝没有昏厥,他只是睁大了眼睛,空洞地望着承恩殿那扇洞开的宫门。门内,是死一般的沉寂,是再也寻不见的熟悉身影,是吞噬了他所有光明的无尽深渊。风雪呼啸着灌入殿中,卷起一片凄凉的呜咽。他张了张嘴,却发不出任何声音,只有滚烫的、带着铁锈味的液体猛地涌上喉头,顺着嘴角蜿蜒流下,在玄色的衣襟上洇开一片绝望的暗红。
广陵王府内,暖炉融融,驱散了屋外的严寒。萧翌正与张亦琦对弈,棋盘上黑白交错,杀伐隐现。张亦琦刚捻起一枚白子,凝眉思索,锦如却神色仓惶,几乎是跌撞着冲了进来,连礼数都顾不周全,声音带着惊惧的颤抖:
“殿、殿下!王妃!宫里……宫里急报!”
萧翌剑眉一蹙,放下手中黑子:“何事如此惊慌?”
锦如噗通跪倒,额头触地:“是……是皇后娘娘!太皇太后……太皇太后懿旨,赐……赐死了皇后娘娘!宫里的传旨太监已到府外,宣王爷与王妃……速速入宫!”
“什么?!”张亦琦手中的白子“啪嗒”一声掉落在棋盘上,滚了几滚,撞乱了棋局。她猛地站起身,脸色瞬间褪尽血色,如遭雷击,眼睛里充满了难以置信的震惊。“赐……赐死皇后?这……这怎么可能?”一股寒气从脚底直窜头顶,让她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寒颤。
“什么时候的事情?”萧翌问道。
“一个时辰之前。”锦如回答“太皇太后赐了她一杯鸩酒,皇后娘娘一句话都没有说,直接喝了下去,说是现在人都已经被抬走了。”
马车在覆盖着薄雪的宫道上疾驰,车轮碾过冰雪,发出单调而压抑的吱呀声。车厢内,张亦琦紧紧靠着萧翌,沉默不语。她目光失神地望着窗外飞速倒退的宫墙飞檐,那红墙金瓦在雪色映衬下显得格外森冷。皇后的死讯如同巨石压在心口,让她喘不过气,一定要死吗?除了死之外就没有其他办法了吗?大不了不做这个皇后了不可以吗?张亦琦实在想不明白,宋婉娴有什么必须要死的理由。同时,一种更深沉的、冰冷的恐惧如同毒蛇般悄然缠绕上她的心头。宋婉娴的今日……会不会就是她的明日?在这深宫权谋之中,生命在那至高无上的权力和冷酷的决心面前,又能有多少分量?妍妃如此,宋婉娴亦是如此,兔死狐悲,物伤其类,巨大的不安瞬间攫住了她,指尖冰凉。
“小满。”萧翌立刻察觉到了张亦琦的异样,“别怕。”他沉声低语,语气斩钉截铁,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有我在。我萧翌在此立誓,无论发生何事,无论面对何人,我绝不会让任何人伤害你分毫!这种‘赐死’之事,永远不会落到你身上!”
张亦琦抬眸看着他,眼中的惊惶在他坚定的话语和眼神中稍稍安定,但那份深植心底的忧虑并未完全散去,只是化作一声低低的叹息,依偎进他坚实的臂弯里。
延寿宫外早有太监在门口等候,见到广陵王夫妇走来,连忙躬身行礼,声音平板无波:“殿下,王妃,太皇太后已在殿内等候,请随奴才来。”
萧翌深吸一口气,紧了紧握着张亦琦的手,迈步踏上冰冷的石阶。张亦琦努力挺直脊背,试图压下心头的悸动,跟上他的步伐。
殿内暖香缭绕,驱散了外面的寒气,却驱不散那股无形的威压。太皇太后端坐在正中的紫檀凤椅上,身着深紫色绣金凤纹常服,发髻一丝不苟,戴着简单的点翠头饰。她手中捻着一串乌木佛珠,神色平静,甚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倦怠,仿佛刚刚发生的不是赐死一国皇后,而是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
萧翌与张亦琦依礼下拜。
“起来吧。”太皇太后的声音不高,带着一种历经沧桑的淡然。她的目光在两人身上缓缓扫过,最后落在了萧翌紧握着张亦琦的手上,那保护的姿态如此明显。她的眼神在张亦琦略显苍白却强自镇定的脸上停留了一瞬,随即移开,唇角似乎极轻微地牵动了一下,像是叹息,又像是某种洞察一切的感慨。
“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