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罢,何长生带着张亦琦在各个帐篷间穿梭,终于来到医所附近的一块空地。只见一个满脸胡子、瘸着腿的中年男子正大口大口地喝水,模样十分粗犷豪放。四周堆满了木材,其中不少明显是刚砍下来不久的树木,还有各式各样琳琅满目的木工工具,以及一些家具的半成品。

“田大叔。”何长生走上前,恭敬地行礼。

田力放下茶碗,满不在乎地用手抹了一把嘴,问道:“何家小子,你一大早不在医所照顾伤兵,找我做啥?”

“田大叔。”何长生恭恭敬敬地回答,“这位是新来的军医,张姑娘。”

田力这才注意到跟在何长生身后的小姑娘,张亦琦见田力看向自己,连忙行礼:“张亦琦见过田大叔。”

“何家小子,你莫不是在哄我。”田力忍不住“噗嗤”一声笑出来,“这分明是个小娘子,怎么会是军医呢。”

“是真的,田大叔。”何长生急忙解释,“您知道沈姑娘伤得很重吧?就是张姑娘救回来的,还有广陵王府的陈江侍卫,也是张姑娘救的,连高先生都夸赞她呢。”

“行行行,我信你了。”田力一脸满不在乎,“你们找我到底啥事?给我治腿啊?”

“田先生!”张亦琦毕恭毕敬地说道,“我想向您要几块木板,搭一张床。”

“喏。”田力抬手指向一堆木材,“你们自个儿去挑吧。”

“多谢田先生!”

“多谢田大叔!”

张亦琦和何长生异口同声地道谢。

二人在那堆木材里仔细翻找,终于找到两块比较厚实的木板,一人扛着一块,返回厨营。

“这些板子都是田大叔自己打磨的吗?”张亦琦满心好奇,这些木板虽说谈不上精致,可表面十分光滑,用手摸上去,竟然连一根倒刺都没有。

“是啊。”何长生不假思索地回答,“都是田大叔自己砍树,自己锯木,再亲手打磨的。”

听到这话,张亦琦心里猛地一震。她想起自己从学校宿舍搬到出租屋时,买过许多需要自行组装的家具。那些家具并非实木材质,价格也不贵,可都是现代化机器加工出来的,自己组装时,还常常被木材上的倒刺扎到手。而且,那些木板平整度欠佳,组装起来特别费劲。没想到,在这一千年前,木匠师傅竟有如此精湛的手艺。

“田大叔平时在军营里就做木匠活儿吗?”张亦琦接着问道。

何长生耐心解释道:“他原本是冲锋陷阵的士兵,一次作战时腿断了,接骨没接好,就瘸了。后来便在医所帮忙照顾、搬运伤兵。他投军之前本就是个木匠,现在就在营里做些桌凳之类的物件,他还会自己制作弓弩呢。”

两人一路交谈,很快便抵达了厨营。王妈妈仍在营外忙碌不停。张亦琦走进营内,相中了灶台靠右的一个角落,随后将一个放菜的架子挪到中间位置,如此一来,正好与王妈妈的床隔开了。虽说离灶台还是稍远了些,但何长生手脚极为麻利,不一会儿就给张亦琦搬来了一摞厚厚的稻草,不仅如此,还贴心地带来了铺盖细软。

“这是从哪儿来的呀?”张亦琦又惊又喜,眼中满是诧异与感激。

“这是我阿娘亲手给我做的。”何长生笑着解释道,“我暂时用不上,就先给姑娘解燃眉之急吧。”

得知是他母亲所做,张亦琦连忙摆手,连声拒绝:“不不不,这可使不得,太贵重了。”

“张姑娘,我本就是本地人,家就住在城里,我的衣服、被褥向来都是阿娘做的,并非什么稀罕金贵的物件。可您不一样,”何长生微微顿了顿,目光诚挚,“您一个姑娘家,孤身在外,更需要这些。”

张亦琦看着眼前这个和弟弟张山年纪相仿的少年,何长生可比张山懂事太多了,刹那间,一股暖流涌上心头,感动不已。来到这七世纪,何长生是她遇见的第二个好心人,第一个是崔致远。

“张姑娘。”何长生挠了挠头,神色间带着一丝腼腆与期待,“我有个不情之请,不知当讲不当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