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站、等绿灯、小跑过马路。梧桐树光秃得只剩枝丫,一派萧瑟。
寒风凛冽,安漾赶紧扯了扯围巾遮住口鼻,路过药店时顺便买了盒咽喉糖和布洛芬。工作重要,她没空生病。
早上八点的 WLD 办公室,难得的空荡。
落地玻璃窗窗明几净,这个点,太阳毫无杀伤力,虚虚散着光,笼出一小块静谧角落。那片是 WLD 特意为员工设计的休息区,半封闭包厢模式,每间隔断里都摆放了一张按摩椅。
安漾准备先找间空位办公,刚要横穿休息区,脚步不自觉顿住。
“我强调过好几次了,坚决不、拆。”对方嗓音懵懵懂懂,却饱含坚决,“这是原则性问题。”
“这块你负全责,该怎么做业主思想工作是你需要考虑的问题。”
“尽快再出一版方案。”
闻逸尘挂断电话,径直站起身。安漾驻足在原地,始料未及地和对方打了个照面,神色透满偷听墙角被抓包的窘迫。
闻逸尘还穿着前一日的衣服,睡眼惺忪,头发凌乱。他花了数秒定焦到安漾的面庞,反应过来后瞥了眼腕表:“这么早?”
“又要拆什么?”
“宋宅。”
“他们家人很难搞。”
如果说圣旨门是项目里第一块难啃的骨头,那么宋宅便是第二块。
「宋宅」是典型的明代二层木构楼厅建筑。一楼有翻轩,核心四个步柱下放置了扁鼓形柱础。二楼三开间带两厢,进深六界,抬梁是明间扁,玳瑁窗户透出自然暖色。属于省内幸存不多的楼厅建筑之一。
可惜屋邸从古至今没有受到悉心维护和修缮,面临濒危风险,修复难度大、造价高。
镇政府前些时日正式将「宋宅」列入文物建筑名录,三令五申尽力保住这间老宅。
按道理,有政府明文规定和法律法规,轮不上业主指手画脚。可惜这户人家冥顽不灵,翻出祖传地契和房产证,声称旁人无权插手宋家家事。
前两次组里负责设计这块的顾问和那家老人产生了龃龉。对方一激动,扬言要放火烧了屋子,一了百了。顾问一听,秒认怂,连夜修改方案并请示闻逸尘,这才有了刚才的对话。
“那怎么办?”安漾难掩担忧,“我们还没做测绘,万一...”
“他们没得选。”闻逸尘打消她疑虑,“政府发话,他们难道敢和公家对着干?”
安漾倒没他那么乐观,“我奶奶说他们家人一直想盖新房。宋家晚辈们都在国外,花点钱,尽尽孝心给老人们置办新屋子,何乐不为?”
闻逸尘今日倒成了「坚定不拆」党,“修好了,老屋子住着也会很舒服。”
“你跟他们说过政府会出资么?”
“没用。”闻逸尘两手一摊,“他们说不在乎钱不钱的,是话语权的问题。”他说着说着捂嘴打了个哈欠,“我去冲咖啡,你喝吗?”话音未落又改口,“你不能喝,我给你倒杯热水。”
“好。”
“坐会。”闻逸尘努努嘴,“那边阳光好。”
“嗯。”
两个人各捧一杯热饮,背对窗外的钢铁森林,并肩坐在高脚椅上,抓紧时间过了遍工作纪要和农历新年前的待办事项。
阳光洒满人后背和侧脸,缓慢升温,传递着循序渐进的温暖。休息区的墙壁和地毯多用了暖色调,慵懒舒适。聊完公事,二人不约而同地收声,感受着繁忙来临前的最后一分安宁。
“这里景色不错,采光也好。”安漾直起脊背,环顾四周,毫不吝啬地夸赞好几处点睛之笔,“你们公司的设计的确没话说。”
“那必须,老大亲自操刀。”闻逸尘龇牙咧嘴喝了半杯苦咖,硬是喝出干酒的架势,抬眸瞧见安漾正往嘴里塞药丸,嗓音骤沉:“你又在乱吃什么药?”
“布洛芬。肚子有点疼。”
“肚子还是小腹?具体位置在哪?”闻逸尘自问算半个肾结石专家,“没好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