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逸尘放了学便如脱缰野驴,四处蹦跶不见踪影。方序南便按时等在校门口,陪安漾一起步行回家。

他当时的想法很简单,爸妈最常挂在嘴边的遗憾,莫过于没能再生个小姑娘。一妹难求,他长这么大突然多了个妹妹,得对人好点。他不会花言巧语,更没本事像闻逸尘那样两三句逗得安漾合不拢嘴,便干点实际的。比如靠削铅笔、包书皮来传递关心。

后来不幸被闻逸尘撞见,对方毫不见外地奉上一打铅笔和一摞书,方序南也不生气。自那之后,他主动包揽了三个人的文具后勤服务,还添了「田螺先生」的名号。

他知晓安漾喜欢母亲的厨艺,隔三岔五便撺掇母亲烧黄花鱼和茭白肉丝,再美滋滋捧一小碗给人送去。好几次中途惨遭闻逸尘截胡,连累他不得不回家重新装碟,下楼改道、再上楼,好绕开“饿犬”出没区域。

时光荏苒,宿舍大院拆迁又搬迁。

三家人缘分不减,搬入同一片小区,由原先的一墙之隔变成了一碗汤的距离。

那会安漾刚升初中,学习压力骤增。她一头扎进学业,逐渐顾不上理会童年玩伴们。方序南脸皮薄,没办法学闻逸尘动不动去隔壁教学楼转悠,或手欠地往安漾身上扔几个纸团,或扒拉着铁窗说几句无聊话。思来想去,他只能借着分享考试习题的由头,找安漾多见见面。

可惜对方不屑走捷径,婉拒两次后将人喊到乒乓球台旁,义正言辞:“方序南,我不喜欢你这样。”

那是方序南印象中第一次和安漾独处交谈,而非当旁人的传话筒。他当时尴尬地笑着,不敢直视安漾的双眼,打心眼佩服闻逸尘那家伙的厚脸皮,每次挨安漾骂都能面不改色心不跳。

四周闹闹哄哄,学生们绕着球台追逐打闹,阴阳怪气地嚷着:“诶,快看!那男的是在表白么?”

“是吧!吃瘪咯!”

说者无意,听者有心。方序南羞臊难当,在裤兜里攥紧了拳头,临到嘴边的解释变成了老老实实的应答:“哦,我知道了。”

接着再上大学、步入社会,方序南也尝试接触了其他异性,并在父母安排下相亲数次,均无疾而终。

期间他见证了好几个愣头青的惨败,知晓安漾厌恶突如其来的深情、浮夸造作的表白和肤浅的一见钟情。他用心维系着和安漾的发小情谊,时常也会嫉妒闻逸尘和安漾的相处模式:一个逗,一个气,直白坦荡,鲜活立体。

而他的关心多体现在朋友圈的秒赞、发出的晚安,以及某个午夜时分,忍不住拨出的一通问候电话。

方序南做这一切皆出于本能,谈不上有多大执念。他习惯在离安漾不远不近的地方,默默观察,等一个时机,等信号灯由红转绿,示意他可尝试通行。

待闻逸尘选择外派出国,方序南愈发自信无人能跨过时间灌溉出的沟渠,撬动他的地位。从朋友到恋人,不过是水到渠成的转化,或早或晚而已。

安漾早忘了这份友谊从何时开始变质,只晓得在潜移默化间,习惯了润物细无声的陪伴。

或深夜加班画图时收到的一份热腾腾的海鲜粥外卖,或下雨时总有人提醒她带伞,又或周末闷在家摆烂,有人贴心地上门烧了顿可口的四菜一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