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现在从早到晚都不喝水。”

玉姐这些年当惯二人的裁判,公正地揪揪安漾耳垂:“得多喝水啊,女人就靠水滋润。难怪脸色不如从前透亮。”随即又多拿了几瓶,“带着,没事喝两口。”

闻逸尘露出获胜者的微笑,“时间差不多了,走吧。”

玉姐话还没说完,忙叫住二人:“我听说项目快启动了?你们好好修,该花的钱得花,不然对不起家里的老祖宗么不是。”

安漾心头涌起阵阵感动,闻逸尘亦换了副正经嘴脸,“嗯。”

从面店出来,二人步调一致,默契地往老宅区走。

WLD 将委托专业测绘团队完成数据采集,包括历史建筑的隐蔽病害和文化价值评估等。可闻逸尘不止想通过分析报告,更想靠眼睛再逐个欣赏,同时在心里做好预判。

深秋已至,芙蓉峰上的松林连接湖边滩林,郁郁葱葱,其中点缀了枫叶的艳红和丹柿的金黄。

闻逸尘闲扯着史料,感慨多亏那些老教授们,早年不辞辛苦地下江南,进行乡土村落研究,才得以留下很多珍贵的影像和文字资料,让项目前期筹备工作进行得如此丝滑。

安漾最近得空便翻阅文献,反复自问自答:我能做好吗?应该可以吧。

闻逸尘停在一处,指着芙蓉书院,“那儿之前差点没保住。”

“发生了什么?”

九十年代初期,国内经济蓬勃发展。村民们不甘落后,大力追求经济开发,无奈消息渠道有限、保护文物意识薄弱,常遭到无良开发商的糊弄。

当时有家服装厂看中芙蓉村的一块地盘,打算扩建二厂区。撇开污染不说,还计划拆除村落西侧的所有老宅,包括芙蓉书院。服装厂老板开出高于市场均价的条件利诱,几乎要哄得村委会签字,不料临门一脚这事彻底黄了。

“当时你外公作为村委会骨干,据理力争,甚至不惜写举报信告到省级政府,说要保护好村落文化和历史建筑。说来也巧,那会几所著名高校的建筑系教授们正好在这勘察,各方声音凝聚到一起,服装厂老板见苗头不对,撤了。”

“我怎么不知道这事?你从哪听说的?”安漾没见过早逝的外公,只知道他身兼数职,还是村里有名的篾匠,从前家里的凉席和竹床都是他亲手编的。

“前阵子在村里收集口述史,听安奶奶说的。”闻逸尘努努嘴, “书院肯定原样重修,但也不能一直空着。最近在接洽几家特色书店,到时候看看能不能引进来。”

安漾心绪还沉浸在那段往事中,胸口激荡着难以言表的奇妙感。原来冥冥中走的是外公坚持的道路,原来万事皆有追溯,并非空穴来风。

“发什么呆?”

安漾凝视不远处破败残旧的书院,幻想起日后景茂,没头没脑地感慨:“我觉得特别好。”

闻逸尘低眸睨她,“傻不傻。”

日头西挪,柔和了景致。

二人不知不觉沿寨墙绕了一大圈,只聊公事,谁都没想多关心问一句:这几年过得怎么样?

安漾不用问都知道他生活得肯定很滋润,方序南偶尔也分享些近况。照片里男男女女聚在一起,闻逸尘始终占据 C 位,笑容畅怀恣意。

闻逸尘则是不想问。没必要,方序南那小子挺会照顾人,定能给她想要的那份踏实和安心。

不远处孩童们手拿树枝,奔跑追逐,玩着追兵捉贼的游戏。

闻逸尘抚摸大块蛮石,放慢脚步,跟着欢笑声同步扬起眉梢。

安漾踩着他的影子,亦步亦趋。当看见一个系红领巾的小女孩揪住一个男孩耳朵时,噗嗤笑出了声。

前方的人转过身,慢慢倒退着走:“照镜子了吧?”

安漾切一声,玩闹地踩在路牙子上走一字步,不肯再搭理他。

余晖倦倦,晕染了寨门的雕梁画栋,反复错开、再交叠二人的身影。

安漾抡起胳膊当放松,笑称这一日的工作量太轻,不亚于秋游。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