蒋南稳稳地靠在沙发里,仔细瞧着蒋松峰。一年多没见,他的脸上新添了几道皱纹,但精气神却似乎看着更好了。

是啊,有用不完的钱,有那么强大的人脉关系,有年轻娇妻在侧,可不越活越年轻了么?

蒋南心里一声冷笑,想着老天爷真是眼瞎,他不明白怎会有人厚颜无耻到如此地步,竟然还有脸来主动找他,还自以为是地来给他提要求。

在他痛苦地撕开伤口反反复复去接受心理治疗后,在他终于接受仇恨会蒙蔽自己双眼、浪费人生后,在他明明白白地说了要和他彻底断绝关系、今生今世不再往来后……他怎么还要死皮赖脸地来找他?

“等下你跟我一起去宴会,我带你认识些人。” 蒋松峰提高了音量:“蒋南,我在跟你说话!你听见没?”

蒋南笑了,饱含嘲讽的声音轻飘飘的:“带我认识些人?什么人呐?谁的女儿还是谁谁谁的孙女?认识了以后呢,像你一样攀附高枝,利用完再一脚踢开吗?”

“你他妈少胡说八道!”蒋松峰猛地一下从沙发上站了起来,指着蒋南破口大骂。

“我胡说八道,你激动什么呀?”蒋南摇摇头,抬手握拳掩着唇角笑出了声,“你难道没利用我妈?没有外公你能有今天?”说完,他往沙发深处舒服地靠了靠,嘴角含笑,一双黑眸戏谑地瞧着被短短一两句话刺激得气急败坏的蒋松峰,这不是心虚是什么?

蒋松峰居高临下,却莫名觉得自己在势头上被蒋南狠狠地压制住了,这种感觉让他很不好受。

他认真看着蒋南,心想,他以前怎么没发现自己儿子有如此强大的气场?

此刻,蒋南的内心分明是恨意滔天,跟他说话时却依然慢条斯理,毫无半点过激情绪,脸上还一直带着浅淡闲适的笑意。

蒋松峰心里忽然拍起了惊涛骇浪,恍惚间只觉得眼前的人哪里是个十八九岁的少年,这一颦一笑、一举一动,竟和他那出身名门,一辈子身居高位的岳父如出一辙!

蒋南当然也算得上出身不凡,但在蒋松峰眼里,这个儿子无非是比普通人拥有得更多、见识更宽广,但心智上,再怎么说也还是个青少年。

他竟然不知道,或者说他忽略了,这些年里,尤其是家庭发生剧变的那段时间,在他不知道的那些时刻,蒋南的成长已经远远超出了他的想象。

他开始回想,在岳父治病化疗的那两三年里,在妻子郭铃兰离世前的那些日子,陪在他们病榻前最多的人就是蒋南!

这一刻,蒋松峰几乎可以肯定,除了两人留下的巨额遗产,一定还有别的什么,共同催化了蒋南的早熟,让他身上有了同他外公一样的只属于上位者的凌厉气势,以至于他可以对自己这个亲生父亲轻蔑嘲讽,有恃无恐……

蒋松峰的思绪飘远了,他想,如果蒋南以后能够回到自己身边,当他的左膀右臂,那集团未来的发展必将更加势不可挡。

但,自己还能挽回这个儿子吗?

他扶住额头,略微缓了缓情绪,再开口时声音已经柔和了许多:“春节你回家里来,爷爷奶奶都在那边,你也该正式和你妹妹还有张阿姨见见面。”

“回家?那是你的家,不是我的。你要我见的人,不好意思,在我这里他们都不重要。”

“蒋南!”蒋松峰又压不住自己的音量了。

“实在要我回也成啊,我把我妈的遗像带着,团圆桌上给她也留个位置,你觉得怎么样?”蒋南依然笑着。

“你他妈非要这么说是吧?”蒋松峰再度被刺激得勃然大怒:“我是对不起你!对不起你妈!我道德败坏背叛婚姻,我对不起郭家!可是蒋南,人不是我害死的,她不治而亡不是我的错!你就非要把责任全部推到我身上?”

“好一个不治而亡!你可真会避重就轻!”

蒋南“嗖”的一下站了起来,脸色瞬间冰冷,死死地盯着蒋松峰,“旁人听你一句不治而亡还以为我妈是得什么绝症无药可救才走的!但你我心里很清楚,她是怎么得的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