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第三个月她们的班次从长白班换成了长夜班,工作时间是每天晚上八点到早上八点。
大家戏称这是用最廉价的青春熬最长的夜,妥妥地在磨损生命。
人美气傲的黎娜接受不了这样日夜颠倒的工作时间。
她指着自己的黑眼圈对白雪说:“老娘熬不起!”然后果断辞职,连毕业证都没回校拿,一个人去了上海。
“阿雪,我先去探个路,北上广都是大城市,北方太冷,南方太热,咱们就去上海吧,等我把地盘踩热了你就来。”
“娜娜,你一个人一定要注意安全,如果……如果在那边过得不好,还是赶紧回来吧。”
黎娜的家在职高所在的长平镇上。
黎娜爸爸很多年前出了一场车祸,下半身瘫痪,常年坐在轮椅上,每天酗酒抽烟打两元小麻将,和年迈的老母亲靠着车祸赔款、低保户收入和残障人士补贴浑浑噩噩地过日子。
黎娜年轻貌美的妈妈在车祸后去了沿海打工,再也没回来。
多年来,黎父自顾不暇,因为身体原因性格愈加古怪暴躁,常常一言不合拿起身边的东西就往黎娜身上砸。
重男轻女的奶奶则从来都没喜欢过她这个孙女,并常年在她面前诅咒她离家不归的妈妈不得好死,总会有报应。
黎娜最开始非常怨恨自己的母亲,怨恨她狠心、不负责任,把自己留在这样一个家里。
后来,她在经年累月的委屈和怨懑中渐渐释怀,她觉得妈妈的离开是无比正确的选择。
她希望母亲已经在一个遥远的地方重新开始了自己的生活,且永远不要再回来。
这个家就像个黑色漩涡,可怕、无望,看不到一丁点光亮。
两个自然卷女孩,一个早早失去至亲、独自长大,一个家庭破碎、形同虚设。
黎娜毅然决然地走掉,奔向远方,毫无眷恋。
当初进工厂时,她对白雪说:“我挣钱了,我再也不会回那个家。”
现在,她一个人奔向未知的旅途,狂热地执着于改变自己的命运。
她兴奋地对白雪说:“我不想再过这种泥里打滚的生活,我再也不会回来了。”
白雪帮她收拾行李,悄悄地把自己第一个月的工资全部塞进了她的背包。
黎娜刚去上海时,经常给白雪发照片,东方明珠、外滩、和平饭店、种满梧桐树的干净街道。
她劝白雪也去上海,上海很大很繁华,上海工作机会很多,还能认识天南地北各地来的朋友,生活多姿多彩,。
但白雪始终没有去。
她说:“我再等等,我再想想。”
她说:“娜娜,我觉得我现在这样挺好的。”
她想,她永远不会有独自一人踏上陌生旅途的勇气,也从来都没产生过要挣破命运枷锁的想法。
她的性格、她对未知和意外的恐惧,让她注定只能停留在新北厂区日复一日单调雷同的生活中。
后来,黎娜和她的联系随着时间流逝慢慢减少了,不同的境遇渐渐岔开了两个女孩儿的共同话题和人生轨迹。
黎娜的朋友圈偶尔会发几张美食美景和妆容漂亮的自拍,白雪默默点个赞。
她从这些精美的图片中猜测黎娜应该过得很好。
人在年轻的时候总是精力旺盛、恢复能力特别快。
白雪对班次轮调没太大感觉,她也不像黎娜那样,要睡美容觉,要保持皮肤柔嫩光泽,稍微有点黑眼圈就受不了,特别注重自己的外表。
对她来说,赚钱存钱才是人生的头等大事,其他都不重要。
总之,公司怎么安排,她就心甘情愿怎么上,况且,大家不都是这样的吗?
像周围大多数人一样,白雪很快就适应了大夜班。
她甚至比以前更加勤奋,早来晚走、从不请假、从不抱怨,所有节假日都在工厂加班。
晨会时,小组长常常当着所有人夸她勤奋踏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