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他仍停了一瞬,像是默许她跟上
施绮微拖著嫁衣缓步前行,裙摆扫过石阶,如一笔悄声落下的墨痕。
吴珩站在门槛外,目送他们的背影,直到那抹红上了将军府马车。
风起时,他轻笑一声,低语道:
「她可真乖,将军不该嫌弃。」
吴珩笑了笑,语气轻柔,但带著细碎的锋芒,擦过空气,如刀抽鞘。
黄衡之未听见,连回头都没有,只一袭黑袍,沉沉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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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日黄昏,将军府设宴接亲非为贺喜,只为应旨。
连大门的红绸都只象征性地挂了一缕,风一吹,摇得无精打采。
没有锣鼓喧天,没有红灯高挂,只有帘影摇摇、烛光沉沉。
厅中只设五桌,主桌居中,四周各一方位设席,不对齐、不开摆,像刻意错落,亦似懒得排场。
坐的皆是熟面孔:两位副将、三名参军,军中长随与王府送亲使臣各一桌。
桌上无喜果、无红枣糕,亦无丝竹乐声。
五味冷盘摆得整齐,烛火摇摇,倒像是军中议事,不似成婚设席。
喜字贴了,却都贴在阴影里,看不出几分喜气。
施绮微由嬷嬷牵引著,从厅后缓步而入。
她未盖头,红嫁衣金线收束,裙摆拖得极整,却已染了几点灰痕。
鞋尖湿了一半,缎边稍稍翘起,像走了一天路,未曾停过。
厅中原本喧声低语,见她进来,气氛忽然凝住了。
那女子一身红衣立在厅前,身形纤直,眉眼清清淡淡,眼尾微挑,却没半分媚气。
肌肤薄白如雪下瓷,五官静得像素描初起的笔线,没有浓墨,却分外醒目。
她的神情冷静,像没看到任何人,也像根本不在这里。
副将陈稷垂下手中酒杯,轻咳一声,视线避开。
参军林佑偏头低语,声音极轻:「这……就是那位质子郡主?」
她听得清清楚楚,却连眼神都没飘过去,只静静立于席前,接过嬷嬷递来的银盏,敬向主座。
「一敬天命,祖训有承。」
她举杯时,手极稳,酒面如镜,照出桌上无声的气氛,也照出黄衡之一张冷无表情的脸。
「二敬军座,诸将与共。」
她转身敬向侧桌,声音温润,姿态稳妥,却无笑意也无柔意,像是念过百遍的台词。
军中几人讪讪起身,有人低头回杯,有人干脆装醉未闻。
只有陈稷默默接了,回了一句:「夫人有礼。」
「三敬夫主,自此结缘。」
她最后敬向黄衡之,语音略缓,手却依旧稳如弓弦。
众人目光下,她本该向主座「拜下为妇」却只是举盏,未跪不拜,神色平静。
那一瞬,气氛冻住了半晌,无人出声,也无人纠正。
黄衡之眼未抬,也未接过酒盏,只声音低低地落下一字:「嗯。」
厅中再无人言语。
她没有露怯,也没有强撑,手收回时指节一扣,轻放酒盏。
然后,她微一欠身,转身退入厅后。
没人再看她一眼。
她也不需要他们记得,她今日,是个刚过门的「新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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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色深沉,宴散灯息,送亲的车马转回蕊王府,整座将军府静得像睡著了。
她未回院,独自站在前院的湖边,嫁衣未解,裙摆拖著细碎露水,脚下石板泛著冷光。
月亮很圆,湖水像冻了一层薄冰,无风自静。
她抱著胳膊,红衣在风里被吹得微颤,像被霜染过的花,鲜艳仍在,却早已失了暖意。
直到,靴声自身后传来。
一声、一声,稳而直逼。
「还不回房?」语声低沉,不疾不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