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城中。
辰时过半,林间冷雾未散,一缕烟讯忽从远山升起,线条断续飘摇,不符边军例制,像是有人藏意于林间。
黄衡之一眼望见,眉头顿锁,脸色骤沉。
「刚刚哨鸟未归,山道上有人藏烟讯。」
他站在屋外石阶上,望向那片远方起伏的山路,声音如霜落瓦面,冷得锐利:「蕊王开始动了。」
屋内,施绮微刚醒。她掀被起身,衣襟一半尚垂,发尚未束,肩头雪白,眼神却分外清醒。
「是哪个方向升起的烟讯?」她声音低稳,已步出屋檐。
「应在北麓军寨。那里本属边营副哨,近日被调成了军司正暂驻。」
她闻言一顿,神情未变,却语出如刃:「军司正竟驻边哨,这已不是调遣,是动手前的封喉了。」
她垂眸系好衣带,语气平静:「他想怎么做?」
黄衡之转身,语声低沉如石落井底:「先诏死皇帝,再囚我与妳,然后矫诏自立他早算好了,咱们一动不得,边军无首,诸侯不辨真假。」
施绮微步至他身侧,目光穿越远岭雾气,落在那缓缓升起的烟讯中,声音清冷:「可他算错了。」
黄衡之微蹙眉:「哪件?」
她望著前方,语气似轻风拂过山峦:「我们……不再分心了。」
他愣了一瞬,旋即笑意浮现,点头道:「不错。如今,他若敢动,便要赌我们谁先落子。」
「我先落。」她回得不重,却似棋声入盘,震开千局。
他望著她,许久未语,眼底却多了几分从未见过的凝重与炽热。
忽而,他抬手,指腹抚过她耳际一缕湿发,声音低哑:「妳记住此刻。等我们走出这山城,所有人都要学会记住妳。」
她未语,指尖轻扣他手背,只低声道:「你先记得我就好。」
山风吹落簷雪,窗内灯影尚存。温存未冷,杀意已至。
???????????????
京中流言如织,朝堂动荡。皇帝卧榻多日,太医被逐、内宫封闭,无人再见天颜。蕊王权势日盛,兵符暗转,朝政倾斜。
西境数郡开始浮动,市井传言四起,粮价攀升、民愤渐起。戚炯一派军营内,悄然有兵器调动之声。副将陈稷趁夜将密信交予旧识,快马奔送至边军首领手中。
信中只有六字
「衡未死,时将至。」
短短六字,却如火燎原。
次夜,山城风声异动,前哨鸟未归,岗楼旗火未举。申时过后,警哨忽爆冲突,两名守军倒卧血泊,驻守岗楼突遭焚毁,命令断绝、城防混乱。
烟与火光尚未扩散开,黄衡之已携施绮微从后山突围而出。他披重裘、挟长剑,一手紧扣她腕,奔行于夜林间。两人身影穿过松林,越过石径,直抵南口封锁。
南口本为弃道,原布哨兵,如今陷入混乱。他一马当先破营缆,夺下马匹,翻身上鞍。再伸手一拉,将她稳稳提上马背,衣袂挟风,落座无声。
夜风寒烈,旌旗乱舞。他回身看了一眼那被火光吞没的山谷,眼底无波,仅有一瞬轻声低语:
「走了。」
那段藏身与潜伏的时光,就此画下句点。
他们不再是逃犯,也不再只是活命之人。
是要夺回天下的,亡命之军。
???????????????
西境风急,林叶猎猎作响,空气中带著山雨将至的气息。
黄衡之与施绮微一行方踏入边郡境界,前方小径尚未分明,便有十余民兵自林间现身,身披粗甲、脸带风尘,首领快步上前,单膝跪地,双手奉上一封封缄军书。
黄衡之接过,拆开一看,纸上只有六字:
「三日后,风起东谷,民军应旗。」
他定睛片刻,眼底微微一动。
那是陈稷的笔迹,熟练且笃定,无半分迟疑之气。这六字,没有问句,也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