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比起他的急迫,郁真如显得格外闲适,因为这份闲适所以显得薄情寡义。

“无论剑灵还是心魔,都是主人的奴隶。在他彻底反噬之前,我对他有绝对的掌控权,是生是死,不过在我一念之间。阿情,你不是早就知道这一点吗?”

“……小翠顾念情分,故而迟迟不愿意伤你。郁真如,你就是这样回报他的吗?”

钟情失望至极,起身就要去寻诛翠。

却被人半途拉住手腕,轻轻用力就腿软跌进那人怀里,笼在袍袖之下,动弹不得。

“阿情想去哪儿?”

“离开这里。”钟情喘了口气,抬眸时目光清凌凌看过去,“我要离开这个位面。”

他用的是极认真的语气,比方才那句“不死不休”还要笃定。

郁真如原以为自己会生气,空无一物的胸膛到现在还在撕裂般痛着,可他竟然还在神色如常地微笑。

“阿情想离开?很简单。就和上一次那样,杀了剑灵,反噬剑主,破除情障,得道飞升。”

“然后破碎虚空,永不回来。”

钟情不可置信地看着他。

“你都说了这是上一次的事情,已经做过的事情为什么还要做一遍?郁真如,距我们的位面已经又隔了整整六段人生,六次轮回,为什么你还活在过去!?”

“阿情。”

郁真如很温柔地唤他。

“你不也活在过去吗?”

“……”

“那是为爱而生的心魔,他毫无自我地爱着你,所以你喜欢什么样子,他就会变成什么样子。你始终爱着一个幻象,而你却以为那是他的生性和本心。”

“……不。”

钟情摇头,终于想出一个可以反驳的漏洞。

“他已生出灵智。即使如你所说,一开始他灵智薄弱,一行一动皆是在模仿我的喜好,但后来他灵智强盛不再受任何人掣肘,这些也已经融入他的根源,与他密不可分。他不是幻象,也并非没有自我。”

他说话是语气平和,只是在正常不过地讨论与解释。相比起之前他们那些互相捅刀子的话,这一段甚至可称温柔,但面前人却落下泪来。

“可是阿情,若能被你那样精心爱护上整整百年,我也可以变成他的样子。”

他任旧倨傲地微微抬着头,眉眼唇角微弯,似乎一切胜券在握,似乎不知道有一滴眼泪已经将他出卖。

钟情霎时失语,怔愣之中仿佛听见有熟悉和煦的声音在耳畔说:

“我会变成他现在这个样子。”

“你看见他,也就看见我了。”

钟情突然意识到,原来这些在很早之前就已经流露出蛛丝马迹,但他却什么都没发现

因为他也活在过去。

看上去得道飞升破碎虚空,实际上还被困在原来的位面不得解脱。

是他自己蒙蔽了自己的眼睛。

他猛然抬头:“我要见小翠。”

郁真如某种微闪,一种暴虐的情绪被他驾轻就熟地压下。

“阿情,你若真的想见他,就不要这样唤他。”

“为什么?我是在叫他,又不是在叫你。就算你不喜欢这个叫法,也不必管得这样宽。”

郁真如眉目不动,面无表情的一张脸,却显出一丝隐晦的悲哀与自嘲。

“阿情,是我先见到你的。我先向你求婚,而你也答应了。我先与你双修,我先被你那么亲昵地叫做小翠。样样都是我先,为什么你最后却爱上的是他?”

“我什么时候叫过你”

话道一半,钟情住了口。

他想起来他什么也这样叫过郁真如了。

第一次来竹林的时候,看着竹竿上那两行点化郁真如的机缘:

“郁郁黄花,无非般若。青青翠竹,竟是真如。原来你叫黄花翠啊。你好啊小翠。”

那时不过是玩笑挖苦说出口的话,根本不曾放在心上,说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