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卡佩夫人的情绪,浓烈到让作为旁观者的钟情都在某一瞬间,生出为那个尚未成形的胚胎去死的念头。

“世上再也没有哪种关系比母亲和胚胎更亲密无间。母亲占据胚胎的全部,谁来也抢不走,而胚胎接受母亲全部的喜怒哀乐。”

“它被完全掌控着,可掌控者心甘情愿为这个还没有思想的存在奉献。自它出现以后,母亲吃的每一口饭、喝的每一口水,全都是为了它。彼此掌控,又彼此奉献,世间再也找不到另一件能将自私与无私如此完美地结合起来的事情。”

“但是卡佩夫人说,她很快乐。元帅,您知道吗,我曾经也像这样快乐过。”

钟情的瞳色因湿润变得更深,然而却看不出情绪,像涌动的暗流,将所有旁人的窥伺都吞噬进去。

安德烈意识到了什么,他无法说出任何话。

“罗素博士误诊后,有整整一周的时间,我都以为我已经怀孕。你一定很难理解有人会爱上一个素未谋面的人,我以前也不相信,我总觉得爱是建立在很多东西之上的奢侈品。但有时候爱就是这样毫无理由,甚至不能察觉。我爱那个根本就不存在的孩子,因为它与我血脉相连,还因为……它是严楫的遗腹子。”

“我是因为严楫而爱他。”

“有人告诉我,两年前,您将自己的军舰控制权交给次帅,然后坐着严楫的军舰,和他一起前往虫族巢穴。是真的吗?”

安德烈没有回答,反问道:“是谁告诉你的?是严楫?”声音喑哑得近乎狼狈。

“您答应我会和严楫一起回来,可回来的只有您一个人。宴会上严楫从始至终不曾提起孩子的事,或许他从来就没看到过罗素博士的讯息。那么,兰凯斯特元帅,您看见了吗?”

“是罗斯蒙德?”

“这些都已经不重要了。”钟情声音轻得像是刚出口就要消散在空气里,“您为什么这么恨严楫呢?”

安德烈唇角微动。

终于还是到了这一步。自严楫死而复生,他就知道早晚会有这一天。每分每秒都是临行前的煎熬,直到今日铡刀落下。

他清晰地听见身体中有什么东西碎裂开来,面上却仍旧如同古井无波,连声音也毫无起伏。

“我不恨他。我只是渴望得到我想要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