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无意中朝那画上看了一眼,顿时失笑。

画里的人是他, 除了一个鼻子两个眼睛,再无一处相同。

画技糟糕到或许连八岁小孩也不如, 线条僵硬形体滑稽,大概鸡爪握着笔随意刨两下比这幅画更好看。

沈列星突发奇想,从乾坤囊中取出另外许多画来。

这些话中,除了一副画的是那位十恶不赦的魔尊以外, 剩下的全都是他各种各样只有一个鼻子两个眼睛的他。

沈列星无奈地笑着摇摇头。

练了这许多时日, 他的未婚妻技艺却全无长进。

与那副栩栩如生的魔尊画像放在一起,根本就像是两个人的手笔。

他心中一突。

两个人……吗?

他下意识朝床上的人看去。

墨发之下光裸的脊背白得耀眼,床头凌乱的衣物洒了满地, 黑色百鸟裙变换出蓝紫色的炫光,一块翠绿玉牌幽静地陷在其中。

那是陈家玉牌, 是长生牌的化形,与陈家人的命数相连。

人死,则玉牌碎,供奉在陈家的长生牌也会顷刻间化为齑粉。

沈列星掩下心中那丝可笑的不安,心想这当然是他的未婚妻。

窗边传来翅膀扇动的声音,沈列星心神一动,推开窗放千里迢迢飞回的灵鸽进来。

他取下灵鸽脚边的信筒,展开后一字一句读得认真。

是一封从边城来的家书。

儿行干里母担忧,蝇头小字中句句都是拳拳爱子之心。

沈列星微笑着看完,提笔写下回信,塞回信筒中。

突然间有什么念头从脑海中闪烁而过,耳清目明的修士在最后一刻猝然松手,信筒直直掉落在地上,惊得灵鸽扑闪着翅膀欲飞走。

沈列星赶紧去看床上的人是否被他吵醒,见那人还在睡着,他才松一口气。

只是心中的不安越来越大

相识数月,悬圃他……似乎不曾给父母写过一封信。

他在原地静静站了一会儿,突然干脆地将所有画纸全部塞回乾坤囊中。

心中所有犹豫欲猜疑全部打散,他大步朝床帏走去,在钟情身边躺下。

对面铜镜映出他们二人的身形,怀中人身上吻痕遍布,断断续续的血纹印在白皙皮肤上香艳至极。反倒是他自己身上的血契纹路在渐渐褪色。

沈列星轻叹口气,看来悬圃还是将同命契回转了。

他轻轻含吻怀中人颊边被汗湿的发丝,心中思绪因着亲吻重归平静,却又被那浓烈到潮湿温润的兰香一激,几乎是立刻又有了反应。

但他舍不得惊扰怀中人安睡,只好更加深沉地埋入他颈间,嘟囔道:

“悬圃,你难道不想要我做你的傀儡吗……”

钟情当然很想。

他也一夜未睡,却始终不曾睁眼,任由沈列星抱着,只当不知道身后那硌人的所在意味着什么。

他到现在仍然觉得后悔。

当那契约即将成为不可更改的事实时,他鬼使神差般抹去了那个血契的效力。

连他也说不清楚为什么要这么做,明明将天道之子收作傀儡会让他的胜算大大增多,他却在那一刻心软。

丹田中狂暴的魔气不甘地沉寂下来,那些罪孽的情绪偃旗息鼓,只剩下温馨柔软的爱恋充盈于心。

藏在被子下的手死死攥紧,钟情强硬地将那些后悔情绪封锁住。

他为什么一定要沈列星做他的傀儡?

难道没有沈列星,他就赢不了、活不了吗?

他不再去想身后的人,元神进入识海,来到陈悬圃面前。

陈悬圃还在原地打坐,身下又生出一朵佛莲,比上一次花瓣更多,层层叠叠将他的袍摆掩藏其中。不知是否是他的错觉,那些青色的花瓣上隐隐有血光流动。

他身后佛光被斩碎后倒是没有重生,仍旧七零八落地挂在那里,失却了那种能让魔修畏惧的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