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元襄态度异常热络,不仅没有追究李弈的逃兵行径,反而对他大加褒赏,授假节、卫将军、服银印青绶,统领南北军,位在卿上。此际,太尉是尊衔但手中无兵,齐元襄掌宣明军,兼任中领军,自掌禁军,李弈任卫将军,名义上一跃成为军中第二人。

齐元襄虽让李弈统领南北两军,但实际上此刻不管是南军还是北军都掌握在桂宫,等于给了个空壳。

他似乎也觉得说不过去,说宣明军八千人化归南北两军,以充防卫,并给与李弈数千人丁招兵的辎重兵器粮草等,命李弈率军讨逆,尽早剿灭桂宫阉党。

为表器重,颁赐节杖。

太子还未登基,皇后临朝,由她来赐节。

内监在朱晏亭耳边耳语了几句,把装着节杖的檀盘奉到手边,点点节杖,又遥指李弈。过了一会儿,她才动作,手探到盘里,缓缓握住节杖,起身走下陛阶。

她一身衣装繁琐,玄衣红裳,行动时,衣上锦绣像在阶上流过一条耀目溪川。

李弈跪到地上,双手举高,头埋得极低。

香气袭来。

朱晏亭走到他身前,他看见烧着的火一样颜色的裙裳。

她举起手,长袖如玄瀑垂落,锦缎上章纹无边无际,黄金节杖残留些许温热,滚落入双掌。

李弈感到热血向上涌,汩汩奔流,穿过喉口,冲上脑门,他的手微微颤抖,似是承不住这轻轻节杖的重量。

不当是在宫廷殿宇,应当是在高山深谷,否则怎会有地动山摇的晕眩之感。

他抬起头来,映入眼帘的是自己的手,和手里横的黄金杖,分割她的面庞、衣簪、鬓影。

她神情木然,青云叠她发间,粉浮在她面上,再不见往昔灵动。

也正望着他。那双眼眸里,像下着一场永不会停歇的细雨,哀凉之雾,遍覆华林。

“臣……”喉咙滚动,字眼含混不清,像喉间震动都撕扯着皮肉:“愿效……”

想说效死以报。

但猛然察觉不够真切。这条命,是她这双柔弱无骨的手拼死从地狱之中挽回来,他珍惜已极。

那节杖颤得更加厉害,热泪充盈他的眼眶,在数不尽的皮肉撕扯、鞭挞、生不如死的折磨中,拖着断肢残骸,似乎就为此刻,活下来,匍匐爬行也要到她身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