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都惊住了,没料到这乱棋一盘,败势可见的棋局竟能反败为胜。
齐元襄疯了一样给朱恂下的夺回北辰门这个不可能完成的任务,竟真的完成了。
齐元襄此际春风得意,笑的合不拢嘴:“我来,就是吩咐你们。”目光一一扫过皇后的女官、奴婢:“快,给殿下装扮上,怎么庄重,怎么华贵,就怎么穿。要请皇后殿下亲自劳军,给将士们赏金颁爵!”
……
日升,朱恂带着李弈在端门外等候。
此时的朱恂,对李弈有一丝畏惧他仿佛已是个人性不存的鬼,披着冰冷的甲,甲上还有斑斑点点的血迹。他的刀方才被收走,一注凝结的血线在刀口,验刀时,满是豁口,刃已微卷,不知昨夜收割多少人命。
此时他洗过脸,此时好端端,称得上姿态端方的站在朱恂身旁。可朱恂看着他落在地上拉长的影子,却像看见了鬼怪,感到从骨髓里腾起的寒意。
屠杀北军将领的家属这个计谋,他不是没有想过。
但他人还在长安,全副身家都在长安,北军里盘根错节,都是贵家子,就算长安易主,这些人也只会是拉拢的对象,根本没有人敢同一时间得罪尽整个长安的世家大族,他也只敢拿公孙行的爹开刀。
只有李弈,什么都敢做。
他没察觉到自己的声音在发抖,轻声问李弈:“一会儿上殿,将军还复本名?”
“阵前化名免得乱军心,现在仗已打过了,人都认得我。”李弈淡淡道:“不必隐瞒。”
朱恂颔首,默默地想,此事需要对齐元襄好好谈一谈。话头一转,问他此时大将军将脏活累活都给他干,让自己人干肥差美事,是否该趁着打胜仗也提一提。李弈模棱两可,不置可否。一副心事重重的模样,目光始终向着未央前殿的方向看。
他忽转过头,问:“我脸上血迹可洗干净了,看着吓人么?”
第132章 永昌(十三)
正午, 未央前殿透着一股奇异的氛围。
极尽奢华之能事,香屑灌注的灯烛燃着, 大鼎香烟云蒸霞蔚, 宫人比往日更多,都穿着元夕才会穿的衣裳,庄严肃穆, 但不像慰军颁爵,倒像是年节朝拜。
但这样的场合,九卿之首太常竟缺席。列殿公卿也疏疏落落, 有的本称病不来, 被逼迫来;有的被关了一夜, 面如土色。放眼望去,十人里倒有八个神情恹恹。人这般冷清,愈衬得装饰过于隆重的殿宇妖异凄凉。
金堂玉楣里,唯有齐元襄志得意满,亟待昭告整个长安北辰门的这场胜利和桂宫群阉“罄竹难书”的罪行,稳固如危楼一样摇摇欲坠的人心。
鼓乐声响,皇后坐在上首, 身边坐着太子,太子倚靠在她衣袖边。
只听内监唱
“宣侍中、都督、虎贲将军朱恂上殿。”
期间, 顿了一下。
“宣奋威将军李弈上殿。”
话音刚落, 即便是站在最侧最末处的官员都支起了耳朵,众人面面相觑,静穆殿里竟起一阵低喧。
李弈这个名字曾经多次响彻:突然发迹任执金吾、平北方叛乱、封爵、封后将军。太多庆功宴上,伴随军爵和荣耀, 一次次回荡在未央前殿, 携领着所有年轻将领的梦。
但好景不长, 到元徽年间,伴随着入主尚书台的猜想、拒婚、谋逆等多桩云波诡谲宫廷秘事,这个名字彻底销声匿迹。有传言说他早已死在狱里,破席裹身,归殓乱葬岗。甚至皇后就是受到他的牵连,才避居昭台宫,直到先帝病笃、未央无主才回宫主持大局。
是以他人还活着,乍现于此,出乎人意料,细思起来却又合情合理。
各高位者,表情都堪值玩味:丞相神似不忿,但他早已如丧家犬,只要齐元襄点头,他便不敢摇头;齐元襄挑起眉,饶有兴味似的,转头看了皇后一眼;而皇后仍然像一个华美人偶,眼里雾沉沉,空洞更胜昨日。
朱恂已领着李弈,两人一前一后进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