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上飘起细雪。

马喷鼻带出白雾。

骑兵当中一骑之人装扮华贵,锦履踩入马镫,青狐之裘为寒风倒刮。

每行出十里,卫士便问:“陛下可要暂歇?”

他摇头不语,一路几乎没说过话,目光只遥遥望着长安的方向,快马加鞭只是赶路。

至长安十里外,天色已经有些暗淡,骑兵要寻火挑灯照明,又要给马匹喂一餐,这才停下来休息。

骑郎郑思危是郑氏的远房子弟,打小入的宫,因和皇帝亲厚,说笑随意些,就劝他:“陛下再怎么快马加鞭的赶,人要吃饭,马也要吃饭,饿坏了龙体可怎么办。”

齐凌此时也只是勉强愿意停驻,拿鞭子催着他的御马埋槽,这马稍微一偏头,他就轻轻一鞭子抽下去,后来索性摁着马头强令它吃快些。

听郑思危劝,也不抬眼,淡淡道:“你婆姨怀着孩儿又病倒了,你吃得下?”与数十个亲骑一起,都是士卒行伍,皇帝便没端文雅架子,出口便是京畿地区粗浅言语。

他一直看着朱晏亭的脉案,知道胎像很不稳当,这日接到消息,心焦不已,勉强出现在临渭大祭上,提早离场,再来不及移驾,索性先率部分亲卫快马先回。

郑思危有意缓他焦躁,遂开解笑道:“属下没有婆姨,不知道这个滋味。也请陛下上上心,都给武安侯世子指了门好亲事,属下跟着陛下这么多年,也没混到一妻半姨。”

队列稍作休息,即刻便又上路。

靠近长安时,诸人都首先发现了异常,将皇帝的一骑掩到了队列后方去。

此时天色已擦黑,即便是外城,也不该如此安静。

郑思危派出斥候去探,回来后是第一个嚷嚷出来的:“陛下,不能入城!宫里有变!”

第67章 定疆(八)

此时长安城恰如铁桶一般, 八外门紧闭,齐凌远看时, 心中已起异样, 闻郑思危一声断喝,他亦蹙眉止缰,立马原地。

这日午时齐凌接到皇后病厥的消息, 兼他一直知道皇后身孕艰难,情急中不假思索轻骑密归,快马赶回, 未安排通报, 身后只有护卫十数骑。

恰朱晏亭没有想到, 战时非常之际皇帝会不顾安危,摒弃大驾秘密归来,安排接应的人还在临渭等候圣驾。

时间紧迫,又都没有安排其他人报讯。

一来一去,一个望着临渭的大驾,一个奔着病榻去,竟隔一层城墙而互不知。

是时一路兜头北风杂雪扑面, 将奔马跑热的头脑也冷下来,齐凌心中狐疑大作, 默然擒缰不语。

少倾, 郑思危感面门一物抛来,伸手一抓,沉甸甸竟是调兵虎符。

齐凌道:“让执金吾……”语出一截,又冷然改道:“卫尉寺调兵来迎驾。”

……

鹅毛样大雪渐积渐厚, 已能没马蹄。

椒房殿, 人进人出。

朱晏亭已在殿中僵坐熬过了四个时辰, 甫弹压住朱雀门外的两个校尉,得到其中一个回营待命的消息,心稍放下些许,就听说南军有大异动,卫尉亲自带兵而出,她眼前一黑,险没抓住撑身的扶手。

未央宫南的大军忽然出动,似大乱近在眉睫,羽林军奉她之命严守诸门,倘若发生摩擦火并起来,宫城必将大乱。而秩序一乱,便难免一场祸事。

可到底是谁调动的南军?

郑沅滔天的本事也不可能争取到所有南军。

莫非是太后?

可郑太后被她名为保护,实则软禁在了长信宫。

整整一日,莫说是人,就连飞鸟也不能从长信宫飞出来。

幽居深宫的郑太后是怎么做到传讯出未央的?

正朱晏亭万念纷杂,心焦如沸之际,半晌,又有一个内监飞奔也来:“是陛下回宫了。”

她心下骤松,又陡然生疑,下令再探,放出去的人又如石沉大海。

忽说皇帝已秘密归京,又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