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他猛地回头, 一道看不清面庞的身影由远及近, 一步步向他走来。

“你杀人了。”

“我杀人了。”

“两百名修士的性命。”

“……两百名修士的性命。”

“你还配飞升么?配司人间万里长风么?你带来的到底是什么?”

他怔住。

那人长叹了一声:“我若是你,还等什么入魔的雷劫,我宁愿站着死,绝不跪着活。”

魔息从他的掌心一丝一缕地冒出,白清宁双眸都在颤抖,那些魔息仿佛能够洞悉他的心思,渐渐地化成匕首的形状,刀刃正对着他自己。

耳边仿佛传来了褚宵的声音:“你注定是个魔族人,你注定修不了正道、做不了神尊,这是你的命听明白了吗?这是你的命!!!”

“腾”

白清宁猛地醒了过来。

四下里静悄悄的,夜色从窗户中透出来,外屋传来执羽轻轻的呼吸声,曹启明给他们的屋子布置得温馨又舒适,床褥都是丝滑又柔软的触感。

是个梦。

他单手撑住额头,果不其然摸到了一头冷汗。

是了,晚宴结束之后,曹启明就以他们舟车劳顿十分辛苦为由,让他们各自回房间休整了,左右无事,他早早合衣入梦,却没想到梦见了这个。

实话讲,他很久没有梦见过当时的场景了,但不梦见不代表遗忘,或者说,不梦见算是另一种方式的赎罪。

那些事情就像滋养在他心口的毒,时间只会抚平表面的伤痕,可内里早已溃烂,正因为他当初没有拔除,从此日复一日,他从来都没有忘记过。

一张帕子忽然出现在他的视线之中。

白清宁被吓了一跳,托着帕子的那只手骨节分明,顺着手腕往上看是一截玄色的衣袖,再往上……贺南初穿戴整齐,就连发冠都没有拆,坐在黑暗中不知瞧他多久了。

外面梆子声传过,提灯的巡逻弟子路过窗外,昏暗的光芒一闪而过,落在两张神色难辨的脸上。

白清宁先开了口:“……你怎么在这儿?”

大晚上的,不睡觉,不点灯,吓不吓人?

他算是懂执羽那晚上的惊心动魄了。

仿佛是读懂了他的眼神,贺南初右手一翻,拢起一簇光,总算让整个气氛没那么诡异了。

“我有事找你,但看你睡得熟,就在纠结要不要叫你。”贺南初笑了一下,“不过正巧,你醒了。”

白清宁蹙起眉看他,显然不太相信这个说辞。

如果他不是做了那个梦,他怎么可能醒过来,要说这一切也太巧合了些……等等。

白清宁眼睫一眨:“……我刚刚没说什么吧?”

“怎么?你有说梦话的习惯?”贺南初拍了拍他的床尾,“既然正好醒了,那就起来吧,我们出去一趟。”

“怎么?”

“你不是想看看暗杀渺渺的那个人是谁么?”贺南初道,“这就去看啊。”

白清宁眉心一跳,从床头拽过大氅,小跑两步跟上他的步伐。

门外风雪正凶,甫一推开门,就被猎猎冷风灌了满怀,白清宁攥紧了领口,只见贺南初站在原地没有动,像是在等他又不是,很踌躇的模样。

“你怎么了?”

贺南初今晚实在有点儿怪,他刚刚从梦魇中惊醒,五感都比不上平日的警觉,否则早就应该发现贺南初举止行为的怪异之处他的笑容有点牵强、动作有点牵强、身上未有风雪,应该已经在他床边坐了很久了。

贺南初没让他想很久,伸手替他理了理丝带:“小白。”

白清宁抬眼看他。

“……去查渺渺这件事之前,你先随我去一个地方吧。”

于是寒月当空、风雪交加的夜晚,一道金色流光从云层中穿越而过,贺南初牢牢地控着仙剑,凛冽的寒风吹拂得他耳垂冰凉一片,白清宁盯着那处看了半晌,鬼使神差地伸出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