廖染青还是不说话，往前走了一步。

“廖染青。”季念梧好笑地摇了摇头，忽然暴怒，“你说一句话会死吗？！”

他的脚步猛地一刹。

季念梧的语气就好像一个从没有得到糖的孩子，终于在濒死之际发出了振聋发聩的疑惑和恨意。

不能给我一块糖吗？不能吗？

我都要死了，为什么你连着小小的一点施舍……都吝啬给我。

看见廖染青动作的迟缓，季念梧的暴怒却猝然一收，嘴角一咧，换上了一副极其恳求的语气。

只是声音是颤抖的。

“你好久都没冲我笑过了，我记得小时候第一次见你，你就是对我笑了一下。”季念梧道，“我以为我见到了这辈子最美的救赎，我以为这是我这辈子最后一道光。”

“可你要杀我！！！”

廖染青终于说话：“你自己都知道，你早就不是那个季小西了。”

“我叫季念梧！季念梧！”他拖长了音节，“我不是那个什么都不知道只会哭、只会叫、只会让我爹娘操心的小西！我是九幽魔界长老季念梧，没人敢在我头上动土！”

“我早就说过，一切后果，我一力承担。”廖染青缓缓抬起剑尖，“这几个月在你身边的日子，就是我的后果，如今，我要给这些事一个结尾了。”

季念梧的声音猝然停下。

他颤抖着看廖染青的剑尖，忽然问了他一个问题。

“廖染青，你是不是以为你自己伪装得很好啊？”

“什么？”

“我说，你是不是以为你自己装柔弱、装好欺负、装手无缚鸡之力你装得很好啊。”季念梧道，“我早就知道了。”

廖染青眸子紧缩：“你说什么？”

“我说我早就知道啦。”季念梧站了起来，他很满意他创造出来的效果，看，廖染青表情是那么的不可思议。

可他甫一起身，仿佛触碰到了什么一般，天地骤然开始摇晃不休，整个炼狱火海都在激荡，一阵又一阵的火焰扑上来又熄灭，蓦地，地面凹陷出一个又一个大坑！

季念梧就垂着手站在巨石边，眼瞧着廖染青与他之间的土地寸寸崩裂，下面腥红一片都是火焰，剩下的几块巨石成了最后的落脚点，他和廖染青就站在这样摇摇欲坠的、高耸的石块上，无言相望。

季念梧垂了眼，忽然觉得，他和廖染青之间，就好像这些石块啊。

破碎、残缺。

可又真实的存在。

“季念梧……”

“是不是又想说我胡说八道？”季念梧目光收回来，他一直是笑着的，苍白的脸色显得尤为疲惫，“真的，你被我捉走、来到我身边，我知道，你都是为了……今天。”

都是为了杀我。

大概是那两个字眼对于他自己而言太过残忍，季念梧想了想，还是敛了回去。

“我知道我自己若想活命，不该飞蛾扑火，我该阻止你，我该戳穿你，我该让你哪里来的滚回哪里去……我在做错事。”他手上的珠串转得飞快，“可谁让那个人是你呢。”

“你是这个世界上唯一一个希望我活下来的人。”

“如果你都希望我去死，我又该以什么样的理由，活在这个荒唐的世上啊。”

只要廖染青遥遥站在那里，季念梧就觉得很像、很像当年那个明月夜，他们的身份都没有调转，那个时候，他也是一身是血、濒临绝路，可那个时候这个人是来救他的。

现在是来杀他的。

“我对不起很多人，其实我活下来的时候，没想那么多，只是想给我爹娘、还有附近的镇民，修个墓，扫扫坟。”

季念梧喉咙里发出一声自己都有些受不了的怒吼：“大概是小西的那部分灵力回来了，我都在胡说八道些什么。”

“……你现在觉得你自己有错了？”

“有错、没错，都是我干的，人已经杀了，血已经流了，说这些又有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