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害怕么?小白。”

白清宁哽住了。

像是一块石头堵在了胸口,他的眼眶蓦地发红。

他堕仙化魔、杀尊夺位, 这么多年浮沉过去了,手上早就鲜血淋漓, 他自己都不想去看、不想去想有多少孽障。

杀伐果断、辣手无情, 说的都是他。

这是第一次有人问他, 你杀人的时候,害怕么。

从来没人问过他这种问题,就像他自己也忘了,最初的最初,他也会拽着贺南初问,邪祟之前是不是都是活人,会不会也有人在等着他们回家,他杀了那么多邪祟,他过不去心里那关。

铁扇就搭在他的腕骨上,一阵又一阵泛着冷。

贺南初伸手碰了碰他的眼眶。

他尝试着,一点一点把眼前这个人拢进怀里,直到确认了这人没有抗拒之后,才渐渐收紧手臂,将比他低了小半个头的小徒弟,重新圈进了自己怀里。

他的头顶着自己的锁骨,他的呼吸拂着自己的心口,他用颤抖的手在跟自己讲。

怕啊,我怕极了。

可我又能怎么样呢。

我回头的时候,你早就不在了。

“小白,师父带你走吧。”贺南初沉吟道,“你身上的魔息,师父帮你一点一点除去,你身上的血债,师父陪你一点一点偿还。师父一直陪着你,你不用对自己那么狠。”

白清宁闭了闭眼睛,贪婪似的,狠狠嗅了一口贺南初身上的玉兰花香。

他什么都想起来了,自然也想起了当年幼时,伴他入梦的门口玉兰树。

高大的玉兰树上每到花期都是大把大把的花,他推开窗,就会有花瓣自然飘落在他的窗沿,再抬头,玄色衣裳的那个人就会沿着小路走过来,冲他温柔地笑一笑。

白清宁开口道:“胥阳神尊,你还记得之前在西岭,楚寰说的那句话么?”

“天外天要封了。”

贺南初一怔。

白清宁拉开他们的距离,定定地瞧着贺南初的神情。

然后,铁扇猛地划在掌心,他狠狠推了贺南初一把,伸手拉扯过一把静静流淌的灵流,那些灵流如琴弦一样被一把抓起,又抛在身后,白清宁的身影一闪,从华表之内冲了出来。

变故发生的太快,外面众人根本始料未及。

白清宁迎面撞上了曹启明。

仙鹤被他的魔息逼得长啸了一声,带着些泣血的悲鸣,险些将曹启明整个人掀下去,就在白清宁闪身而过的那一刻,曹启明顺势而起,袖中长剑脱手而出,冰冷的剑气削去白清宁半缕发丝。

白清宁被迫停住脚步:“曹掌门,我无意伤人。”

“魔界魔尊不必如此客气。”曹启明眼中泛着阴冷的光,“我实在没想到,你居然……也罢,今次落到我手中,就当是我为修真界惩恶扬善、铲除叛徒。”

白清宁本就不想周旋,但曹启明显然已经出了十成力,充盈的灵力扑面而来,白清宁反手将扇子挡在身侧做抵挡,一面迅速想要冲出这些修士的围攻。

哪里能走。

他眼神扫得很快,所有人在他眼前密密麻麻站成一片,密不透风,根本找不出个破口。

曹启明的剑气又跟着他追上来。

白清宁一路抵挡一路跑,愣是拖了半柱香的时间也没有找见机会,就在他刚想调转方向的时候,从人群中蓦地传出一阵叫嚷。

“他眼睛有旧伤!”

白清宁心里骂了一句,就在光束暴起的那一瞬间,他凭空化出三尺长绫,用牙叼住一头草率地绑住了眼睛。

情况一下子就变得被动起来。

白清宁这么多年因为眼伤已经练就了一副极好的耳力,可此处嘈杂、连带有雨幕落下,干扰他的声音实在太多,他又不能贸然出手伤人,否则此事更加一发不可收拾。

千钧一发之际,他感觉到一丝柔和的、温和的灵力轻轻打在他的左臂上,继而传来的是宋渝和沈彦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