伤兵营此起彼伏的呻吟穿透雨声,像钝刀在耳膜上拖曳。
"按住他!"
医官陆九龄的声音从帐篷深处传来。
这位随行的军医,是楚云轩特意指派过来的,说同是姓陆,一家人。
李明月心里嗤之以鼻,什么一家人,不过是过来监视罢了。
此时,陈平正死死压着一个癫狂的士兵,那人眼白泛着不正常的青灰,牙齿深深咬进自己手腕。
陆九龄的麻布衣袖在挣扎中滑落半截,暗青色印记在烛火下一闪而过。
李明月瞳孔微缩。那不是普通墨刑五道竖痕排列成箭矢状,正是天牢死囚特有的"五矢贯日"纹。
当年楚云轩登基后清洗刑部时,这种刑罚就该绝迹了。
"侯爷也懂医理?"
陆九龄突然抬头,浑浊的眼珠映着跳动的烛火。
他手中银针精准刺入士兵百会穴,癫狂者立刻瘫软如泥。
包扎用的麻布在药汤里浸过,腾起的热气带着诡异的甜香。
陈平突然剧烈咳嗽起来,踉跄着扶住药柜。
李明月按住腰间剑柄,看着药罐里翻滚的褐色液体:"陆先生这方子,倒是比太医院的还烈三分。"
"腐肉当用猛药。"
陆九龄挽袖子的动作刻意放缓,墨刑印记完全暴露在火光下。
这次李明月看清了,箭矢纹下还压着个篆体的"赦"字。
记忆突然被撕裂那年登仙楼冬猎,王公贵族那些的箭矢洞穿逃奴咽喉时,箭杆上就有这样的朱砂赦印。
帐外突然传来重物倒地的闷响。
李明月挑帘的手顿了顿,雨地里躺着三个口吐白沫的哨兵,指甲缝里全是自己抓挠的血痕。
陆九龄的药箱在身后发出轻响,数十个青瓷瓶在格档里微微震颤,像无数双窥视的眼睛。
……
子时换防的梆子声在雨中飘忽不定。
李明月独坐在舆图前,指尖悬在青州与京畿的交界处。
陆九龄白日用的药渣就摊在案上,曼陀罗籽藏在柴胡根里,混着孔雀胆的碎末。
这种阴私手段,倒像是从司礼监流出来的路数。
"查清了。"
陈平带着寒气闪入帐中,甲胄缝隙里渗着血水,"那批突发癔症的,都领过陆九龄特制的金疮药。"
他摊开掌心,半枚竹简残片沾着药汁,"埋在伤兵营灶灰里的。"
李明月就着烛火转动竹简,阴刻的"丙戌廿七"字样旁附着蝌蚪状符号。
他忽然想起林宸上月递来的户部公文,那些批注在边角的朱砂记号,与眼前暗码如出一辙。
雨点击打帐顶的声响骤然密集,仿佛千万只信鸽同时振翅。
五更天,李明月故意在伤兵营前高声喝令:"传令西营,明日寅时移防落鹰涧!"
暗处传来药罐碰撞的轻响。
他望着陆九龄佝偻的背影消失在雨幕里,剑穗上缀着的玉环突然崩裂,碎玉溅在积水中泛起血色涟漪。
翌日拂晓,元夏军的铁蹄果然踏破落鹰涧。
但迎接他们的是浇透火油的滚木,烈焰在雨水中奇迹般燃烧李明月真正的精锐早已暗渡陈仓,此刻正撕开元夏军左翼的缺口。
"侯爷怎么猜到是落鹰涧?"
陈平割下元夏军先锋的首级时,忍不住在震耳欲聋的喊杀声中发问。
李明月挥剑挑飞射来的狼牙箭,箭镞上的血槽闪过幽蓝光泽:"因为本侯昨夜给陆先生看的舆图,"
他反手劈开敌将的护心镜,"特意把落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