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风卷着河灯残骸扑向石阶,苏珏踏碎水面倒映的星火。
楚越几人各自用刀尖挑开麻袋,雪色结晶混着暗红血块簌簌而落,在火把映照下泛出妖异的紫。
"是冰盐。"
苏珏蹲身拈起些许,指尖搓磨间竟有金石之音。
"去年冬至宴上,陛下赐给九侯的暖玉酒壶,需用此盐化雪烹茶。"他忽然想起楼玚醉酒时说的浑话"长安城的雪都是咸的"。
衙役们拖着麻袋的手开始发抖。
这些专供皇室的贡品此刻像肮脏的米粒铺满江滩,其间还裹着几截泡胀的指骨。
楚越突然用刀鞘击飞某个衙役腰间令牌,铁牌坠地时裂成两半,露出内侧暗刻的莲花图纹。
"私盐贩子渗透官衙已非朝夕。"
苏珏用帕子裹住一块冰盐,"张大人不妨解释下,为何你府中幕僚的牙牌里藏着私盐贩子的暗记?"
“大人,微臣也不知啊!”
张明远一脸的诚惶诚恐,可言语间却不见慌乱。
“既然张大人不知,苏某不介意与您好好回忆一下。”
说完,苏珏竟露出一个近乎残忍的温柔笑意。
张明远不由得不寒而栗。
……
郡守府地牢渗着阴湿寒气,苏珏却命人将刑具悉数撤去。
他拎着鎏金鹤嘴壶给张明远斟茶,茶汤在青瓷盏中旋出涟漪:"去年冀州官员考核,张大人以《盐铁论》策问得中二甲第七,而批阅考卷的座师……"
他故意顿了顿,"不巧正是本官。"
瓷盏坠地迸裂的脆响中,楚越拎进个浑身湿透的漕工。
那人见到郡守便哀嚎起来:"大人!他们扣了俺家幺妹!说要是再不肯在运单上画押,就把人卖到高丽窑子……"
"三日前沉船的押运官,尸体其实漂到了云中郡。"苏珏突然将玉扳指按在案上,翡翠内部竟显出血丝状纹路,"他右手小指戴着同样的青玉戒,内刻'景和'二字若我没记错,这是东宫六率卫的暗号。"
地牢烛火猛地爆了个灯花。
张明远面如死灰地盯着玉戒,忽然发疯似的扯开衣襟,胸口赫然烙着墨色莲花:"下官妻儿都在他们手里!那几艘运冰盐的船根本不在漕运簿记,是我私下伪造的……"
话音未落,窗外传来弩机绞弦之声。
沈爷旋身挥刀劈落三支连珠箭,却见那漕工的喉头突现红点。
季大夫疾步上前扣住那漕工的命脉,触手却是一片冰冷尸身瞳孔已开始扩散,耳后显出细若蚊足的银针尾端。
"鲜卑的影刺。"
季大夫用磁石吸出毒针,"只有鲜卑王室会豢养这种死士。"
暴雨骤降时,苏珏独自立在漕运衙门的阁楼。
面前摊着从郡守书房暗格搜出的密函,火漆印竟盖着林宸的小篆私章。
他突然用冰盐在信纸上勾画,原本空白的夹层渐渐显出字迹:
"四月漕船过闸时,沉七留三。"
江涛声里混入梆子响,沈爷叩门送来云中郡加急文书。
苏珏展开瞥见"盐仓失火"四字,反而低笑出声。
他推开雕窗任风雨入室,远处江心忽有明黄灯火闪烁那是水师楼船的信号,领航的桅灯却比规制多挂了两盏。
"通知按察司暗桩。"苏珏将密函凑近烛火,"彻查去年至今所有经手冰盐的官员,特别是……"
他望向长安方向,"楚云轩派来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