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京城内竟有官员无故失踪, 实在令人?骇然震惊。
“他昨夜与你们在不贰阁吃酒?”下值后, 裴谙棠匆匆自都察院赶来?大理寺, 寻找梁延春的下落。
雨丝盖地, 枯枝摇曳,不见光影。
“正是。”昨夜与梁延春同桌吃酒几人?皆被传来?问话。
裴谙棠问:“他昨夜是何时走的?”
明开府一位姓董的书吏回?应道:“这……下官不知, 我们酒过三巡后醉得迷迷糊糊,只?隐约记得家中派人?来?寻。我们几个皆是先他一步归家, 至于他是何时走的,我们也不得而知了。”
裴谙棠眉头紧蹙,神?色深沉。
他们正是因?为发现梁延春一早未曾来?上值,才?察觉他失踪的,那他极有可能是更早前便失联了,只?是今早才?被众人?发觉而已?。
若是如此,那眼前几位明开府的书吏应是在梁延春失踪前最后一次见过他的人?。
那几人?离去后,留下梁延春一人?,那时他独自在不贰阁。不贰阁是酒楼,一贯客流来?往成群,生生大活人?不可能在酒楼内无缘无故遇事?,平白失踪。
那便可能是他在归家途中或是在家中发生了何事?。
裴谙棠满目忧色呼之欲出,“昨日在宴席上,可有发生过什么事??或者见到过其他什么人??”
众人?纷纷回?想?,皆是摇首否决,只?道一切稀松平常。
齐复年?纪大了,双鬓染上花白,浓沉夜色将他的背脊压得弯驼。他披着寒衣时而踱步时而顿足,忽然猛咳几声,郁结的忧虑堵在心头,如何也挥散不去。
“天色已?晚,齐大人?先回?府等消息罢。”裴谙棠只?能稍加劝慰,“有了延春的消息,我会派人?去府上通传。”
齐复连连摆手,面容片刻之间便显得苍老许多,眼底融进混浊,“我不及你老师年?高德劭,门下桃李众多。我一生庸碌,唯有他这一个出色的学生,他父母早逝,我一生无子,早已?把他当作我的儿子。他虽性子拗峭,一腔孤勇,但他时刻都敬重?我这个老师,做任何事?之前,哪怕被我痛斥几句,他也不会一句也不告知我,便放手独自去做。如今他未留下一句言语便不知踪迹,你叫我如何放心?你知道吗,我这心中惴惴难安,难静一刻。”
裴谙棠喉间忽涌上一片哑涩,不知言何,却能感同身受。
齐复待延春,一如他的老师待他。
他还记得刚来?明开府时,梁延春揽过定阳侯世子的案子,却被齐复当场怒斥不知天高地厚。
那时,他可以看出,齐复是不想?让他卷入朝廷纷争。
他清白皎洁如一张纸,与其擦拭污浊让自身毁碎,不如就这样纯然自在过一生,至少自在安康,无灾无难。
每个人?心中的道都不同,于齐复而言,他只?想?看自己?的学生平安,这就够了。
“我知道。”裴谙棠沉缓道,“延春也是我的好友,无论如何,我都要找到他。”
深冬雨夜,燕京街巷火光闪闪,人?影交错。
各处府衙的官差蓑衣加身,举着火把走街串巷寻人?。脚步溅起的雨水声清亮纷杂,急促有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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裴谙棠衣衫尽湿,听到身后熟悉的一声话语,握着伞骨的指节突然攥紧几分。
凌玉枝站在伞下手提一盏灯,身披雾白梅纹氅衣,衣领边一圈雪白绒毛托着她?微红的脸颊,显得清冷又灵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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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枝,你怎么来?了?”裴谙棠让身后的人?先走,自己?则逆着人?流走到她?身旁。
他拉着她?走到一处幽暗的屋檐下,斜倾而下的雨丝得以暂时抵挡。
两双明亮熠熠的眼眸将周遭的黑暗湮没下几分。
一阶之遥的天地间雨声急厉,一排排火光穿透风雨,于眼中若隐若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