烛影瑟瑟,屋内无一处亮堂。
塌上之人双目安阖,面容如?一张残破的薄纸,煞白似雪。床前炭火明暗翕动,也驱散不了她身躯的寒冷。
“大人,她怎么样?了,她怎么样?了?”凌玉枝抓起御医的手。
“这位姑娘本就气血不足,身子孱弱。又连夜浸雨,高热不退,加之悲郁成疾,才一时昏倒。”
凌玉枝泪眼泛光,颤声试探:“那……何时能醒?”
医者摇头,轻叹一声,“姑娘实在是?悲痛欲绝,毫无念生?之意?啊。”
“您救救她,求您一定要救救她。”她望着?贺菡真苍白的面庞,不忍之意?化为敲骨痛感。
世?上的苦命之人啊,为何就那么多呢。
生?于?富贵檐下之人,一辈子无灾无病,锦衣玉食。
而遭受磨难的困顿之人,上天却要一而再再而三地让她尝尽冷暖苦涩。
是?因为上天也欺软怕硬,只敢把苦难降临到人微言轻的庶民百姓身上吗?
如?果是?这样?,她不会低头,不能让其得逞。
她绝不能再让菡真有事。
“服了药切不可再受寒,需得让身子暖起来,至于?何时能醒……”医者无奈看向她,“生?死有命,全?看天意?。”
临走时,他出言相劝:“姑娘面色青白,脚步虚浮无力,乃是?疲乏劳累所至,姑娘自己也急需歇息,不可再操劳奔波。”
“好,谢谢您。”凌玉枝强撑着?沉重的眼皮,送医者出了门。
芮娘熬了粥,盛了一碗端上桌,又点了几?支蜡烛,微弱的光芒强烈跃动,似乎在对抗外面连天的风雨。
“阿枝,快来吃点。”她鼻尖酸涩,不住地用手背拭泪。
凌玉枝双眸失焦无神?,温热的碗被她的掌心染为寒凉,“你吃了吗?”
“吃过了。”
“潇潇去哪了?怎么不见她?t?”
芮娘心酸道:“官府已?然?开始查案,她与长公主还在明开府,说有进展即刻回来告知我们。”
“好。”凌玉枝舀了一勺粥入口,温热的粥水滑入胃中,并未润平她干哑的喉咙,“芮娘,今夜,你先?回去罢。”
芮娘摇头:“你们这幅样?子,我怎么走得开。”
“我这不是?好好的吗?”凌玉枝声色平淡,“你们珍味楼定是?乱成一锅粥了。你也有亲人担心你,回去罢,明日再来,我会照顾好菡真。”
她知道自己不能倒下,她要看着?真凶伏法,杀人偿命。
芮娘终被她劝了回去。
窗外深暗无光,风雨晦暝,喧嚣又孤寂。
她往火盆里再加了一些炭火,黑炭染上火星,屋里瞬间多添了几?分暖意?。
接着?脱鞋上塌,靠在床头的软枕上,就这样?抱着?贺菡真。
怀中之人呼吸微弱,身躯几?近冰凉刺骨,已?不见一丝生?气。
她将臂弯紧贴在她胸前,不让被角灌进一丝风,只希望自己身上的温热能渡进她身体中。
但任凭她抱得再紧,所触的肌肤也愈发冰冷,属于?人的鲜活在透过她指尖缓缓流逝。
暗风吹雨,一屋昏灯。
凌玉枝算不清外面是?几?更,只觉黑暗永无尽头。
恐惧贯穿身心,她搂紧怀中之人,再也不与天公逞强,她服软,她低头……
此刻,唯有心间狂热的祈求。
上天啊,你心狠无情,你将她早早剥离原本自由?恣意?的一生?,让她辗转磨难之中,又伸手将她最亲近之人无情带走,让她身陷无边黑暗。
你若曾看到她的曲折与艰难,哪怕只有一丝,就请你今夜高抬贵手,送她回到人间,保她旧疾当愈,佑她平安康健。
“菡真,一鸣一直都在我们身旁,有你在的地方就是?他的家啊。”她话语哑涩难耐,带着?心慌哀求之意?,“你醒过来,他才有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