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玉枝张口?大声喘息,寒风灌入口?鼻,眼角的热泪被雨滴濯凉。
骤然间,手心衣物猛然垂落,她看着贺菡真跌落雨水中?,单薄身躯任狂风暴雨侵蚀撕咬……
天低衰草(六)
尸身已被抬回明开府。
淋漓水渍一路漫延, 少年湿冷身体静静趟在那处,往日白皙干净的脸庞满是青紫伤痕。
贺菡真目眦欲裂,拖着残败的身躯坐在他身旁, 似在泣血而诉, 又似在对着熟睡之人喃喃自语:“一鸣,你去哪儿了?下了好大的雨,你昨夜去哪儿了啊?”
躺在那里的人并未回应她。
雨声瓢泼,五湖四海裹挟而来风浪在这一瞬倾盆浇覆。
她伏在弟弟身旁,哀嚎痛哭,“你累了就坐下歇会,等一等姐姐罢, 等姐姐与你一同回家。”
悔恨宛若一把利刃, 绞碎浑身血肉,将伤口翻覆引进霜寒, 浸得骨血寒凉彻骨。
明明她看他的最后一眼,少年还在碎金浮漾的余晖中朝她招手告别。一夜之间,再相见, 他却孤独地躺在这冰冷的床上,任无情寒风吹袭。
她隐约记起昨日摇曳的光影下, 少年嘴角微动, 笑意?朗朗, 似乎是?要同她说什么。
她没听清。
一刹那而过, 她便再也没听清。@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当时, 她全?然?未放在心上,总因来日方长。
可如?今, 她将要用一辈子去回忆她未听清的那句话。
若是?当时,她叫住他, 只晚那么一点,或许一切都会不一样?。
“姑娘,姑娘……”仵作似有话与她说,可见她哭得失声,终于?心不忍。
“您同我讲罢。”凌如?枝如?被摄魂,开口,声色干哑刺痛。
衣物紧沾着?雨水,包裹禁锢着?她的身躯,她站不住,索性坐于?贺菡真身旁。
这一切,如?一场荒唐幻影,在她脑海漂浮辗转。
仵作话语凝重:“尸身于?护城桥下的河中被发现?,这位小公子生?前遭遇殴打,面颊、手臂、乃至身躯有明显伤痕。”
凌玉枝双瞳幽黑无神?,唯有仅剩一丝清明,怔忡许久,才恍惚开口:“是?被……”
仵作摇头,道:“这些伤不足致死,经查验,这位公子是?被打伤昏厥后溺亡于?河中,根据尸身之上痕迹可知,溺水之时大致在昨日戌正至戌末。”
菡真与潇潇正是?这个时辰回来,沿途必经此路,这就说明一鸣还要在比戌正前一些遇害。
当真只是?一步之遥、分毫之差吗?
他只差几?步便能到家,菡真与潇潇或许只差那须臾之间便能遇上他。
阴差阳错间,她们寻找的少年,就这样?在冰冷的湖水底下沉了一夜。
昨夜风雨呼啸,湖水该有多冷啊,一鸣纵使乖巧懂事,可在刺骨幽暗的水中,他也肯定会孤单恐惧……
“另外,尸体送来时,右手还紧攥着?一只玉坠,不知二位姑娘可认得此物。”
那枚玉坠被浸濯得透亮生?光,却晃晃刺目。
贺一鸣身上沾满河中泥沙,手臂缠着?青苔水草,唯有那只玉坠,因被他紧紧攥在手心,剔透晶莹,未染一丝污渍泥垢。
凌玉枝想说什么,贺菡真早已?将东西牢牢握在手心,灼热泪滴便这样?落在玉坠之上。
她脑海天旋地转,想起了很多事……
初来燕京时,少年因她丢了包袱而愤愤不平,“可恶的贼子,我一定要帮姐姐你把它找回来!”
被陆家人欺凌时,也是?少年挡在她身前,棍棒落在还未长大的身躯之上。
夏夜星子高悬,她拿着?药瓶为他上药,心疼得泪眼婆娑,少年却道:“姐姐,若我是?兄长就好了,那样?便能更有力气保护你。”
再小一些时,金秋时节,落日泛秋声,日色照冷松。
她与弟弟在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