褚穆阳短叹一声:“你姑母为了玉儿一事殚精竭虑,原本可以清剿李党余孽告慰玉儿的亡灵,可温家那竖子?一回京,便掩盖真?凶,让玉儿死得不明不白?。”
“女儿倒觉得父亲此言……”褚荇秀眉轻蹙,微滞后还是开口,“实在差异。”
褚穆阳脸上迅捷地闪过一丝不被?人察觉的虚色,收敛如初后,他?不可思议地看了眼平日?里沉静的女儿。
这还是一向乖顺的女儿第一次反驳他?。
他?撂下药碗,只因?褚荇的反驳又让他?想?到在朝中被?那群老臣攻讦时的情形。
他?旋即阴沉道:“你一女子?,如何也学得会驳斥生父了。”
周遭瞬息间弥漫着冰冷凝滞的气氛,褚荇不敢直视他?,但隐在袖间的手捻着衣料来回婆娑,声色中带着一丝清冷的坚毅。
“女儿不敢。可早在温侍郎还远在章州,案情未结时,父亲未得到一丝音讯,便妄断是当年李氏旧人所?为。如今温侍郎归京,案情明朗,也证实并非是如父亲从前所?想?,但父亲今日?依旧不肯摒弃执念,仍要陛下清剿李氏旧人,父亲此举……是有私心。”
“你!”褚穆阳侧脸看着神色平静的她,盛怒之下抓起?那碗药狠向地面砸去。
褚荇说对了,他?确实有私心。
当年的飞燕诗案,在他?们褚家的推波助澜下,使得先?帝终于惩处清算李家。虽牵连甚广,但当年的李家根基庞大,到如今不t?知有多少余孽依旧流窜各地。
未免夜长梦多,加之怕被?记恨寻仇,他?们一直想?斩草除根,可惜先?帝经飞燕诗案后,晚年多病,纵情声色,一直未曾下令彻底清剿一事。
一眨眼先?帝驾崩,到了元嘉朝,傅长麟坐在帝位上,这位年轻的皇帝仁慈厚爱,甚至对先?帝手上的那两桩案子?持质疑惋惜之心。加之身旁有不少老臣辅佐,他?们根本找不到一丝机会重提当年之事。
可当徐子?玉和纪洛惨死书院的消息传出,便有了大好的时机彻查李党余孽。
他?们大可说当年李家和褚家水火不容,又因?先?帝宠信褚家与纪家,经飞燕诗案后,李家一族流落至各处的余党一直怀恨在心,书院一案便是他?们为了泄愤,杀害了徐子?钰和纪洛。
看似为了死去的两个孩童申冤报仇,实则是为了斩断生变的枝节,借机挟私报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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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派胡言,你竟会如此揣度为父。”
褚穆阳压住心中火气,沉慢地对褚荇解释道,“朝堂之事,你涉世未深,怎知其中深浅?玉儿不过七岁,就惨死他?人之手,你七姑母整日?以泪洗面,为父实在于心不忍看着小儿冤死,李党奸贼当年便悖逆放肆,逆诗、索贿、泄题,桩桩件件,哪件不是出自他?们之手?”@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温乐衍一向与罪臣裴景深的遗子?裴谙棠交好,而裴景深夫妇当年包庇反贼,乃为李氏同党,先?帝亲自下令以附逆之罪斩首于刑台之上。温乐衍与裴谙棠沆瀣一气,有不臣之心,就算查到书院一案实情,他?们也只会隐瞒不报,为那李党余孽打幌子?。陛下年轻昏聩,听信谗言,放纵奸佞误国。”
褚穆阳不甘自己一贯清正的形象被?女儿窥破,正极力?填补这堵虚伪荒诞的高墙。
可他?不知,褚荇早已?经长大了,再也不是那个只会听父亲一言来断定?人事的小女儿家了。
“父亲。”褚荇抬眸定?定?看向他?,“女儿是不知朝堂之事,可多少也耳濡目染了些。先?帝时期的案子?女儿当年实在年幼,不知其中关系,也绝不敢妄言。”
她从不想?做一个整日?里只会绣花作诗的懵懂闺阁女,父亲认为她懵懂无知,而她所?知道的,远远比父亲想?告诉她的更?多。
她知什么是对错,心中黑白?分明,但仅仅因?为她是褚家女,身在漩涡的中心,有些事她不能?说,不能?做,必须要稀里糊涂地过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