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别时,他摘下帽子,低放近地面,对我深深弯腰,行了一个藏人的大礼:“李先生,您是个善良的好人。佛祖会保佑您找到心爱的人。”
我扶起他,紧握着他的手,感慨不已:“谢谢你的吉言。”
加央,五个月来我在风雨中的同伴,我在险路中的向导,我孤寂时的倾听者,保重。
我独自开车从拉萨沿青藏公路北上,继续我寻找云深的旅程。
这条公路路况良好,现在四月的季节里,也没有恶劣的天气。但我却开得比在新藏线上更慢,找得更仔细。因为这条公路的尽头 - 青海格尔木,意味着我西藏之行的结束。到那时若仍没有找到云深,那么我现在的每一步都是在向着未来无尽的黑夜前行。
如果今世我再无法见到她,那我希望眼前的路永无尽头,让我可以怀着一分希冀,走完一生。
有时将车停在路肩上休息时,会有磕等身长头的信徒从我身旁走过。
他们疲倦劳累,尘土满面,但却依然虔诚地缓慢前行。他们举手合十,然后匍匐叩拜,无论面前是尖利的碎石,还是脏污的积水,他们都毫不犹豫地俯身叩拜,仿佛在他们和他们的神之间,不会隔着任何东西。
我总是安静地注视着他们,从地平线的一端隐约出现,再从另一端慢慢消失。
我不信神佛,但却从未像现在一样认同他们那种狂热得几乎没有理性的执着。因为如果在这种用身体朝佛的旅程的另一端站着云深,我会毫不犹豫地俯身下去,成为他们的一员。
我羡慕他们,因为他们知道自己苦旅的方向。
在有些无法入眠的夜里,我会躺在床上,轻轻摩挲悬在胸前的玉观音。云深幼时童稚的清脆声音又会一字字响在我耳边:“你一直带着好吗?静云爷爷说它会带给你福气和祥和,让你避开灾难。”
云深,让你哭泣着在这芜杂的世间挣扎颠沛,会是我此生最大的灾难。
当我到达那木措时,已是五月。
翻过山口,一汪湛蓝便柔软地呈在面前,像一泓泪。我的心为之一窒。它不容抗拒的美丽空灵让我想起云深。她说过想和我一起到那木措来,为我们的爱情祈愿。她会在这里吗?
我的第一站是纳木措最大的半岛 – 扎西岛。五月的扎西岛,山明水静,游人如织。四处可以看到背包的旅人和亲密的情侣。这其中也有转湖的僧侣和藏民。他们背着行李,牵着马匹,对人们友好地微笑招手。
在湖边休息时,我与一位僧侣交谈。他从四川康定徒步跋涉到这里转湖,向他的佛表达敬意。末了,他递给我一条五彩的哈达,教我怎样祭湖许愿。我依言虔诚地把哈达举到头顶,用额头轻触,再接过他递来的一个银盒,用哈达裹住,然后抛进湖里。看着那条五彩的弧线划过湛蓝的天空,消失在一汪碧色里,我心中默念:神,请让我找到她。
我沿湖寻遍了那木措的所有岛屿,但仍没有她的踪迹。我来到纳木措南端一个地图上都没有标出的,叫良泽的地方作离开前最后的停留。
这是一个极偏僻的深入湖中的狭长小岛,只有一条土路和大陆相连。我驱车驶向岛的最尖端,沿途水草丰美,偶或有成群的牛羊,但却未见半户人家,看来这里人烟并不兴盛。
我在湖边停下,稍作休息,顺便洗车。我提着桶和刷子站在湖水里,五月的天气,湖水里的寒气却透过我的长靴扎进皮肤里,这毕竟是雪山的融水,冷得彻骨。
我看着水里自己的倒影,将近半年的风吹日晒,我已黧黑得快要像一个藏人。
这时,一阵隐约的哭声让我猛地抬头。一个小小的人影从远处向我飞快地跑来。
我放下手里的桶,快步迎上去。这是一个大约七八岁的藏族小女孩儿,她猛冲到我面前,抓着我的衣服,一面哭着,一面用藏语向我喊:“阿叔,救救我姐姐!”
“你姐姐怎么了?” 我忙用藏语问她。
“她和我在湖边洗衣服,一下子就倒了。我叫不醒她。” 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