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容钰垂眸饮茶, 面上不见半分情?绪, 始终一语不发。

公府孙辈里的长姐萧明蓉坐在她身侧, 小心翼翼说着话。

林昭筠冷眼睨着,侧身问?一旁的丫鬟, “世?子现下在何处?”

“老夫人差人去请了, 想是在过来的路上。”丫鬟战战兢兢回话,悄悄觑着一屋子人, 眼观鼻鼻观心,大气不敢出。

老夫人请了报信人去隔壁屋里说话,徒留这些世?家子弟面面相觑。

气氛压抑得能挤出水来。

江容钰低眸喝茶,不时瞥一眼门外, 心底隐隐生出几分烦闷。

若不是前几日父亲触怒了圣上,特意?叮嘱她过来,用得着她冒雨来一趟吗?明面上为着宽慰忠烈之后,以顺应圣心,实则也是放低姿态,表明与太子党暂缓争斗。

官场上的事,江容钰不关心。她只?是想着,过来问?候两句,显得自己仁善温和,说不定能借此让那人改观。

想到当时融园那一幕,江容钰仍是气堵。她本来已经?说动了姑母和表哥,只?等下旨赐婚,谁知半路杀出来个李瑶月,搅乱了她的盘算。

江容钰从小甚少受挫,哪怕先前太子不喜欢她,她也只?是觉得烦躁,从未有?过这般强烈的不甘滋味。

她自小眼高于?顶,觉得凭借自己家世?容貌,怎会拿不下心仪之人。偏那人油盐不进,即便?父亲有?意?拉拢他,他也不卑不亢,既不热络也未见过分冷淡。

也许,他的确是如传闻那般生性凉薄?

江容钰放下茶碗,忽听见廊外传来一阵凌乱脚步声?,抬起头来。

暴雨如注,一片黑沉沉的天色。

廊下燃起了灯笼,昏黄烛光下可见一道纤长的影子。

少年墨发高束银冠,一袭月白衣袍,腰身紧扣玉带,即便?面无表情?,亦有?一番风流俊朗之态。

江容钰回想起自己的推测,唇角微压了下。

若非表哥迟迟没拿到实证,又碍于?圣上器重沈老将军,眼前这位哪还能好端端站在这里?

如今沈老将军去世?,她一介孤女,无人庇护,迟早要被拆穿身份,那可是掉脑袋的欺君之罪。

“世?子哥哥!”

林昭筠率先站起身来,朝沈明语快步走去。

沈明语进了屋里,看众人神情?凝重,额角突突直跳。

颇为古怪,怎来了这么多人?他们看她的眼神里,为何不约而同流露出惋惜?

连江容钰也一改倨傲神情?,望过来的目光柔和了几分。

是不是哥哥出事了?

是不是阿爷受伤了?

是不是祖母病重了?

是不是袁蛮蛮出师不利?

是不是……有?人揭露了她的秘密,她被拆穿了身份?

所有?的事在脑里过了一遍,沈明语只?觉得耳畔嗡嗡直响,一瞬间?涌上诸多猜测,心头不好的预感越发强烈。

“你们,怎的都过来了?”她脑子混乱,表情?显得略有?些呆呆的。

林昭筠看她茫然无措,想到她那样好的一个人,好不容易有?了个强势的阿爷护着,蓦地不忍心开口了。

“不是说我阿爷回来了么,他是去见祖母了?”沈明语惶然问?道:“我阿爷人呢?”

没有?人开口。

沈明语勉强挤出个笑,大步朝里间?走去,“我去看看祖母。”

“靖南王”

身后响起一道平静的声?音,“你阿爷出事了,他率军追击乌鞑残部,进了乌鞑境内,生死未卜。隔壁屋里的是他的副将,是来报信的。”

沈明语猛地回过身来,心脏怦怦直跳,浑身血液瞬间?逆流直冲头顶。

“你说什?么?”她望向江容钰。

江容钰垂下眼,轻声?道:“老将军大约是……世?子节哀。”

沈明语呼吸发紧,看向林昭筠,又去看章家姐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