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夫人端坐在床榻边,看着噼啪跳动的烛火,一动不动。
“老祖宗,您这段时日太操心了,歇歇吧,好好养着身子,儿孙自有儿孙福。”
老夫人抬起眼看过?来,精瘦的面庞上露出了一丝疲惫。
“十五年前,也是这样的仲春夜晚……”
老太太叹了口气,陷入往事回忆里,慢慢说?:“那?孩子刚到我身边时,瘦瘦小小的一团,现如今也长这么大了,当年留下她的时候,尚且没想过?有离开的一日。”
崔嬷嬷说:“沈老夫人也是真狠得下心,亏得?老祖宗心善,护了这孩子一命。”
老夫人摇头,声音沉甸甸的,“当初,我也是看老二媳妇丧子后,伤心欲绝,才做了个顺水人情。只是,后来袁家出事,到底叫她受了不少苦。”
崔嬷嬷走过?来,伸手给老夫人揉按额头,劝解道:“谁能未卜先知呢,老祖宗不必太过?自责。”
“世子去直隶那?几年,老祖宗也一直挂念着,他是个懂感恩的好孩子,哪怕认祖归宗,与您也不曾生?分。”
老夫人沉默了一会儿,问:“三郎替他罚跪去了?”
崔嬷嬷点了点头。
老夫人没有再问,缓缓躺下来,闭上了眼,思绪万千。
她想起那?个夜晚,她的手帕交沈老夫人,抱着襁褓中的婴儿深夜来访,告知了她这孩子的身世,求她收留。
二房媳妇恰好和沈棠同?夜生?产,正值丧子之痛,老夫人做主,把这孩子交给了二房袁氏。
袁氏犹如溺水之人牢牢抓住了这根浮木,从?此将她视为己出。
只是,袁氏生?的是个男孩,为顺利掩饰,袁氏承担起一切骂名,告诉孩子,是自己为了固宠才将她女扮男装。
当年风波已过?,孩子也已经认回沈家,可是却依然无?法恢复女儿身。
老夫人也谨守对沈老夫人的承诺,这么多年没有将她的身世告诉第三个人。
外面雨珠砸地,嘈嘈切切。
老夫人眼角缓缓淌下一滴泪。
都是为了孩子好,为她能安然无?恙地活着……
芷阳院外,半夏正站在廊下,焦心地望着夜色深处。
祠堂阴寒,世子又?素来身子弱,也不知如何了。
门口忽然嘈杂起来。
半夏定睛一瞧,急忙唤了两个丫鬟,“快去备热水姜汤,烘好衣裳拿到暖阁来!”
连翘撑伞护着萧成钧和沈明语进了屋,自己半边身子湿透了。
萧成钧比她好不到哪儿去,除了背着沈明语的部分,其余衣衫也浸透了水。
等他小心把沈明语放到榻上,摸了摸她的额头,才松了口气,吩咐说?:“给她更衣,上药。”
半夏撩起帘子进来,一看见萧成钧,早先被他惊吓过?的记忆瞬间复苏,端着姜汤的手微微发抖。
“三少爷,烦请您回避一下,奴婢……”向来伶俐的大丫鬟,不自觉声线僵硬起来。
沈明语昏昏沉沉的,勉强睁开眼,轻声说?:“半夏,没事,三哥不是外人。”
萧成钧无?奈地笑?了下,“没发热,怎的也烧糊涂了?我本就该回避。”
闻声,半夏瞳孔一缩,险些?打翻了手里的碗。
“三少爷,您、您也回去换身衣裳吧……”半夏看他衣摆湿透,小心劝了句。
看他那?滴答落水的衣摆,沈明语也很?是担忧,“三哥,我没事,你可别惹得?旧疾复发了。”
萧成钧淡淡应了个“嗯”字,转身出去了。
沈明语直愣愣望着他的背影离开,半晌才回过?神来,对上半夏的复杂目光。
“世子,这是怎么回事?”半夏侍候她喝了姜汤,麻利地动手给她更衣。
沈明语被束胸勒得?快喘不上气,小声道:“别担心,三哥不会说?出去的。”
早在萧成钧第一次来芷阳院时,半夏已经隐隐起了猜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