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一开始只觉得他是在作弄我。像他那样的人,想要什么不都是唾手可得,我每一次都不敢接受,也不敢相信。我怕打破规矩,越过红线,到头来却是玩火自焚,竹篮打水一场空。妈妈,我没有这个资本,也没有这个勇气,我输不起。”

很长一段时间以来,吕文林想不清楚他和陈奥之间的关系。

从南安历史到逻辑算法,从人体结构到生理解剖,吕文林在学校的每门必修课都能通过努力出色地完成好。

但在吕文林近三十年的人生经验中,没有一门功课关于情爱。

可能是像关永明曾跟他形容的那样,是无条件地信任和依赖对方,和对方待在一起的每时每刻都想发生亲密接触,觉得人间值得;又或者是公园里牵手散步的爱侣,低头细语、浅笑悠然;亦或是像他在市场上看到的互相搀扶的老人,相濡以沫、相伴到老。那些爱意平和又甜蜜,温馨又柔软,长久又动情。

会有一种爱,像他和陈奥之间那样吗?

吕文林不习惯和人的亲密接触。可是陈奥对他的强压和给予,并不温和的性事和近乎痴癫的绝对占有欲,在短暂的痛苦之后,又让人着迷。那些缠绵的亲吻和动人的情话,似真似假,令他总是怀疑,又不自觉下陷。

那样耀眼的人,像早晨十点拉开窗帘倾泻而下的日光,强烈得让人眩晕。

叫人如何不动心。

不敢相信也不敢伸手,不敢接住陈奥浓烈的爱意,害怕是一时兴起,一阵浓雾,当清晨的阳光出现,就会俶尔消散,再也找不见。

从怜悯到喜爱,从臆想到被俘,爱恨交织,惶恐无助,他像远古童话故事里的小人鱼,每一步都宛如在刀尖上行走,既喜到极点,又痛到极点。

“可是后来的很多次,我开始相信了。只要他还没有厌倦和放弃,那我又为什么要擅自提前离开和拒绝。妈妈,你和爸爸不也是这样吗,明知是一场会输的游戏,却还是要抱着赌徒的心态去走完。”

雾气渐散,远处有光,连带着宋明月纯白的身上也染了一层金色的透明的光辉,妈妈和他隔着一臂的距离,忽而冲着说完话的吕文林开怀地笑了。

她告诉他:“对,文文,就是这样,你什么都不用怕。你真的喜欢他,就去回应他,不用担心时间的长短,不必因害怕和忧心失去而不开始,你得努力过、勇敢过、尝试过、拥有过,才能知道最终等着你的是什么。”

“文文,爸爸妈妈都希望有人能陪着你,做你的家人,做你的爱人。你不必再悲伤难过了,因为我的文文那么好,值得世界上最好的感情。”宋明月浅笑,身上散发的光芒逐渐稀薄她快要消失在一个梦境即将结束的时候。

吕文林伸手,想牵住那个越来越透明的身影:“妈妈,我可以做到的,对吗?”

“你可以的。文文,无论你做什么决定,妈妈都会支持你。我和爸爸都在看着你。”妈妈也在对面伸出手来。

“妈妈,谢谢你,我爱你。”

“文文,我也爱你。一直、一直爱你。”指尖相碰的一瞬,梦境骤醒。

吕文林的眼角带着潮湿的泪。

他宁愿相信那是一场久违的托梦。他有一对神明在天庇佑,指引他从天堑中寻得坦途。

吕文林忽然明白,陈奥对他而言,从来就是不一样的。

他喜欢陈奥。

更进一步来说,他爱陈奥。

爱意的起点已经未知,但终点他要去追寻。

没有什么应不应该、可不可以、能不能够。

他的爱是习惯性触碰的手,是那些荒淫投射的梦境,是一再的忍让、纵容和承受。如果这份爱注定如同遇到烈火的泡沫,会迅速地燃尽湮灭,他也想要孤注一掷地去尝试,堵上自己的全部。

无论会不会有结果、得不得的到答案、等不等的到明天。

哪怕蝉鸣只来一夏,昙花只开一夜,他要和陈奥相伴可能拥有的每时每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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