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有深意?什么别有深意?谢奕瑕何止心脏痉挛,谢奕瑕都要心脏停跳了。

在温暖的秋日午后,谢奕瑕心如死灰地临字,越临越怀疑人生,他其实很想扔笔,却悲伤地发现也仅限于想了。

谢怀璧不知道什么时候折了一根海棠枝,拿来逗亭外挂着的一只雪衣鹦鹉,那鹦鹉时不时拍两下翅膀,像模像样地念诗。

每念一首,谢奕瑕的心就拎一下。

趁着蘸墨的间隙,他飞快地看了一眼鸟架上的鹦鹉,这是谢奕恒一年多前送他的,当时谢奕瑕想起上辈子听过的一首宫词,“海棠亭上月华明……隔帘鹦鹉学人语……”什么的,觉得应景,就让人挂在海棠亭养,这鹦鹉送来时就会念诗,谢奕瑕还曾经兴起教过它那首宫词……他忆及这首诗最后一句,由衷希望这只鹦鹉现在已经全忘了。

或许是上苍听到了他的祈祷,外头有人匆忙过来,魏叁德进到亭里把一张纸递了上来。

谢怀璧接过东西,神情莫测的平静垂下眼看向纸上,午后的阳光懒懒斜照,穿过海棠的花枝和竹帘的间隙,微尘浮动,将谢怀璧的身形没进了斑驳陆离的影里。

半晌,他阖了一下眸,点了点太阳穴,忽而轻轻地笑了起来,低柔微哑的嗓音从喉间淌出,似乎有一种性感又阴郁危险的吸引力,随着一点发凉的寒意,从脊背缓缓蔓延爬升到天灵骨,侵入脑海中拨弄着听者的敏感神经。

像是提线人在幕后有条不紊地操纵,执棋者在局外居高临下地排布,一切尽在股掌之中,像冷酷又炙灼的火,在蒙昧的夜里,一切生灵都对它恐惧战栗又不由自主被吸引向之臣服。

有什么画面谢奕瑕脑中一晃而过,他觉得,谢怀璧这样,有些熟悉。

七年前的灵堂上。

“朕给你一个机会,不要让朕失望。”

当时谢奕瑕只觉得是先帝终于放弃让他为谢怀璧陪葬的想法,毕竟之前很长一段时间先帝视线偶尔落在他颈上掐痕时的目光冰冷的就像在看死人……

他忽然再次回想起先帝那时睥睨着他,不善而玩味的、似笑非笑的审视眼神。

突然,那只鹦鹉扑棱棱地扇了一下翅膀,高而亮的叫了一声,拿着嗓子怪腔怪调叫道

“海棠、亭上月华明,一夜东、风、酒半酲。隔帘鹦鹉学人、语,恰、似君王唤小名。”

谢奕瑕手一抖,一笔“哧”地拉歪了出去,废了一张纸。

谢怀璧也顿了一下,他抬眼看了看那只鹦鹉,又转头看回到谢奕瑕身上,语调平静、面无波澜地评价道:“你好像很喜欢这类诗文?”

谢奕瑕木着脸,内心中迷之羞耻的感觉化成了一个大写的尴尬,手动微笑,人生重来算了。

谢怀璧和他对视半晌无果,也并不在乎,只是伸手点了点桌面,说:“这张写坏了,换纸吧。”

见谢怀璧像是不准备计较的样子,谢奕瑕踟蹰了一下,还是抽出了一张新纸准备换上。

他低头用镇纸将纸压平,忽而耳上一紧,谢奕瑕一个激灵。

“隔帘鹦鹉学人语,恰似君王唤小名……”谢怀璧捏着他的耳垂,低柔缓慢而流畅地吟诵道,哀哀嗔怨的暧昧诗词从他的齿间吐出,又在句末的尾调里被模糊地拉长,消失。

谢奕瑕拿着镇纸的动作僵在一半,放不是,拿也不是。

捏着人耳垂的手带着不轻不重的力道,微凉的指腹捏在温热细腻的耳垂上慢条斯理又不经心地随意碾转揉压,耳垂肉上也随之传来微麻的细小疼痛。

似乎对谢奕瑕的僵硬毫无察觉,谢奕瑕不咸不淡地平平道:“诗不错,比你的字好多了。”他停了一下,忽而低低笑了一声,俯身凑近了,如情人耳鬓厮磨时窃窃呢喃的缱绻私语般,钩子似的微微勾起了尾调,“你说是不是,白月奴?”

终于不能继续假装无事发生过,谢奕瑕幽怨而谴责地看着谢怀璧,对他的故意戏弄抗议道:“父王。”

像是被取悦一般,谢怀璧不以为意地朗声大笑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