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不想知道。我所记得的,是上京郊外林中的初见,你舍命相救……之后在宫中见你,便知道,你生来就不该是困在那桎梏中的,只有像云胡这样辽阔的天地才能任由你翱翔……”
话至此,屿筝察觉自己的手被拓跋阑紧握,一时间她犹豫着该不该挣扎抽离。然而拓跋阑仿佛却已料定她心中所想一般,佯作无事地松开手,转而将视线落定在通红的炭火盆中,眸中一黯:“自然,我亦是没有料到他会这般轻易放手。你或许不知,我早已做好了和亲不成的打算。可是……”拓跋阑看向她:“既然你此刻在这里,也便知道,他并非真心待你……”
仿佛是被触动内心的伤口,屿筝只觉得浑身一冷,心都揪在了一处,而拓跋阑的话语还在耳边回响:“我不会强求你什么,你的孩子,我亦会当做自己的孩子一般疼爱。你要做的,只是在这里自由驰骋。屿筝,这里才是属于你的天地。你就像……云胡上空那些翱翔的鸿雁,注定属于天空而不是牢笼……”
拓跋阑的话,仿若冬日里一捧暖暖的炉火,将屿筝这一路的心寒,融化些许。烛火之中,二人相顾无言,却似是回到上京林中初见一般,彼时筚篥之曲回响的林中,亦是这样静默地注视着彼此……
然而此时,可敦的帐中,慕容灵却毫无困意。她修长的手指轻抬,指尖轻轻撩拨着桌上的烛火,眸中一片黯然之色。
“可敦……时辰不早了,该安歇了……”婢女兰珠走上前,跪在慕容灵身侧轻然说道。
“大汗呢?怎么还不安歇?”慕容灵怔怔望着那熄跳的烛火。心中虽早已有了答案,却还是不甘心地开口询问,她天真地期望,能从兰珠的口中得到不一样的消息。
一袭湖蓝夹袄的兰珠跪在一侧,海蓝晶石串成的珠链悬在额前,细眉下圆润的双眼不安地眨动着,唇角轻然动了动,终是缓缓吐出那句话:“大汗已在新汗妃的帐中歇下了……”
“我早知道会是如此……”慕容灵说着,将头缓缓倚在自己的臂弯中,青丝在桌上铺散开来,发髻上的珠翠盈盈闪动。兰珠却瞧见,有一滴泪水,悄然不觉地从可敦的眼中滑落。这轻然一瞥,让兰珠很是惊讶。她所知道的可敦,是云胡草原上最果敢,最热烈也是最坚强的女子。她既能陪着大汗在上京熬过那凶险的日夜,也能射落云胡天空中最阴毒的枭鸟。可无论如何,兰珠从未见过可敦这样柔弱的一面……或许这就是女子的悲哀,不管曾陪着所爱之人,经历过什么样的困苦与艰难,但凡有新欢同甘,总会忘记同苦的旧人,即便是可敦也不能例外……
然而兰珠不会知道,在她眼中缱绻情深的大汗和可敦,根本不是外人眼中所瞧见的那样。虽然大汗从上京归来,承继汗位之后便迎娶了白部公主慕容灵。这个默默隐忍,陪伴他在上京度过数年的痴情女子。可是成婚之后,拓跋阑却从未碰触过慕容灵,最亲近之举也不过是拥抱即止。他们二人,仿佛还不能够适应彼此新的身份……
慕容灵在拓跋阑的面前,还是会不自知地恭顺听命。而拓跋阑也更习惯于以患难朋友般的相处之道。慕容灵曾以为他们之间需要的,是彼此的适应。需要在时间缓慢地推移中,渐渐面对彼此。可今日,当她看到那个女子从马车上走下,拓跋阑注视着那女子的眼神时,慕容灵便知道自己错了,且错的离谱……
“可敦……”兰珠又一声轻唤,让慕容灵回过神来。她忽而起身,朝着兰珠吩咐道:“陪我出去走走,不许惊动他人……”
兰珠知道可敦一向说一不二,一边急忙拿起有着厚实风毛的红色大氅替慕容灵披上,一边急声问道:“这么晚了,可敦是要去哪?好歹也得有人保护可敦才是……”
“不必了……你去牵马来!我们去望月川……”说罢,慕容灵已是掀起帐帘走了出去。
夜色下,熟谙值守的二人,轻易绕过兵士,牵着马儿从行营中潜出。月色下,薄雪泛着柔光的草原上,慕容灵的红色大氅显得格外鲜艳,随着夜风上下翻飞,伴着刻意收敛的马蹄声渐渐远离……
望月川是离行营不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