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躺在龙床的这具枯槁的身体时,凌恒刚冲进来时的那股狂怒,骤然就消失了。

便是这个男人,将他的母亲从江南骗进宫,然后冷落了二十余年。

他们母子在后宫活得连个奴才都不如。

在他的儿子们或死或废之后,才想起还有他这么一个可以利用,可以替他挡在前面的儿子。

凌恒慢慢地在床边坐了下来。

看到刚才张德生准备喂父皇吃的药便放在一旁,匣子半开着,露出里面的两颗黑色药丸。

从匣子里取出一颗,塞进景章帝的嘴里,随后又从床边柜上拿过水,吹凉了一些,递到景章帝唇边,一勺勺亲自喂到嘴里。

他的动作很慢,很轻柔,仿佛在对待一个婴儿,一碗水喂完,竟是一滴不漏地喂进了景章帝的嘴里。

此刻的凌恒,与刚才冲进殿时,满脸怒容的人,判若两人。

“父皇,这药啊,儿臣知道您喜欢得很,所以全都给您留着呢,天师留下来的药不多了,您慢慢吃。一天五颗,最多了,不能贪心。”

凌恒将水杯放下,去扒景章帝的嘴,拿勺子在他的嘴里整个地掏了数遍,确定药已经咽下去了,才起身。

居高临下地看着床上这个紧闭双眼,形容枯槁的老人。

第626章 恨吗悔吗

他脸颊凹陷,眼窝处两个黑沉沉的眼圈,脸上布满褶皱和老人斑,仿若耄耋老人。

丹药荼毒得他不轻。

谁能想到这样的一个老人,数月前还是叱咤天下,口齿吞吐间就能要人性命的北晋之主景章帝呢。

如今也不过躺在这里,任其宰割。

他觉得很可悲,天大地大,也只剩下他们父子二人了。

凌恒冷冷地看着床上似乎没有任何声息的老人许久。

久得他的腿都开始发酸。

宫人将殿外的宫灯一盏盏点亮。

张德生回头看了数次,不见那扇厚重的殿门开启。

以往,太子殿下最多在里面待半个时辰。

今天,已经过去快两个时辰了。

星星点点的亮光落了进来。

凌恒的面容,开始渐渐变得狰狞起来。

想起自己枉死的孩儿,想起淳宁半死不活地躺在东宫小小的婴儿床上。

心头的火苗突然噌噌噌往头顶冒。

他猛地上前,一把将龙床上的人拖拽起来:“父皇,您不是很能吗?起来啊,站起来啊!您不是对儿臣和母妃弃之如敝屐吗?怎么就甘愿册封儿臣为太子了呀?”

“是您的儿子们都死绝了,您没得选了吧!恨吗?悔吗!”

此刻的凌恒,整个人如一头发狂发怒的暴兽。

“不,不对,还有个老五,可是他把天师给揪了出来,那些裹着数百条人命的长生不老药您吃不成了。您恨透了他,所以就想拿儿臣来对付他!”

凌恒重重将人扔回到床上。

咚的一声巨响,可床上的人却如一具死尸一般,没有任何反应。

“父皇,您对我们母子二人做下的事,儿臣一笔一笔都记着呢,不会让您这么快就死的。您啊,就躺在这里,慢慢地还。”

凌恒上前,将薄被又轻轻地给景章帝盖了回去,动作之轻柔仿佛刚将将人重重扔在床上的人,不是他似的。

截然相反的动作,像一个患了癫痫的疯子,来回在他身上穿梭。

“哦,对了,父皇,您还不知道,我母妃她娘家根本没有家道中落吧?您被骗了,哈哈哈哈,被骗了二十多年,是不是很可笑?”

“凌显不是您的儿子,您被骗了十八年。我母妃娘家依旧家财万贯,他们依旧是江南首富,只是把产业转移了而已,你被骗了二十二年。”

“是不是很生气,那您起来呀,起来呀。”

凌恒癫狂大笑:“您这一生,一直活在别人的欺骗中,也同样欺骗着别人。您对镇国公一家委以重任,却又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