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要说的应该是“我有身孕了”。
如果他命人来绑易青的时候,能让她和自己说两句话,他就不会错杀她了。
如果刚才在宫门口,他没有立即命禁军将她就地正法,而是先打入天牢,他的孩子就不会死了。
如果……
如果他能有一个健康的儿子,该多好啊。
易青的身体那么好,她生的孩子一定很健康。
可是,这样的一个孩子,还在他母亲的腹中,就被他亲手杀了。
凌恒想到了那个如今像条死鱼一样,躺在帝寝殿的他的好父皇,景章帝。
他大步朝帝寝殿冲去。
守卫皇宫的禁卫军何时见太子如此失态过。
而此刻的帝寝殿的龙床上,景章帝看上去,确实像是只剩一口气了。
张德生同往常一样,从小太监手中接过已经拧干了的温毛巾,给景章帝擦脸擦脖子。
“张公公,今儿让奴才伺候皇上净身吧,您老的腰一会儿又要疼了。”
张德生摇头:“伺候习惯了,无妨。把这几盏灯给灭了吧,太亮了,影响皇上休息。”
小太监心里嘀咕一句,一天都睡八九个时辰了,影响啥休息啊。
但也不敢忤逆,用一旁的剪子将龙床旁的几盏灯芯压灭。
张德生一手拿着毛巾,另一只手从景章帝的脖子下穿过时,似碰到了枕头下面的什么东西。
张德生仿佛没有察觉,动作不停,将景章帝的头微微抬起,用毛巾将他后脖颈,下巴细细擦拭干净。
又将他的身上也擦了一遍,换上干净的衣服,才挥手让殿内的一众小太监退下。
一名小太监把一杯温水递给张德生:“张公公,皇上到了该吃药的时辰了。”
又将装药的匣子打开递过去,里面是这一顿要吃的两颗黑色丹药。
张德生慢慢地接过匣子:“是,皇上该吃药了。”
便是这个时候,凌恒来了。
他几乎是冲进了帝寝殿。
砰的一声巨响,殿门被推开。
殿内的几名太监吓了一跳。
那名手里拿着一盆水的小太监更是吓得哐当一声,把盆打翻在地。
水洒了一地。
凌恒一脚踹在那人的胸口:“滚,都给本宫滚出去!”
众太监麻溜滚了出去。
张德生见他脸色铁青,如同一头处于狂怒中的野兽,赶紧把水和药放到一旁的矮几上。
“太子殿下,您怎么来了?皇上还在昏睡着。”
凌恒一双阴毒的眼射了过来。
张德生见小太监们都出了殿门,声音平和地道:“太子殿下,皇上知道您孝顺,太医们都在尽力想办法救皇上。您别急……”
“滚出去!”
凌恒眼中全是阴骘,他杀了自己的孩子。
他现在很想杀几个人泄愤!
但是,只要龙床上那个人还活着,杀再多的人,也无济于事。
张德生也麻溜滚了出去。
掩门站在帝寝殿门外,挥手让所有太监都站远一点。
抬头望着灰蒙蒙的天,已经许久没有下雨了,这天是要打雷了吧。
九月里的天,怎么也是说变就变呢。
当殿内空荡荡,只剩下凌恒自己和一个半死不活躺在床上的景章帝时。
他突然就安静了。
慢慢地走过去。
秋日黄昏暗沉的亮光自窗棂处斜切着闯进帝寝殿,紧闭的门窗,浓重的药味,让整个殿内的气味十分难闻。
景章帝昏睡的时间似乎越来越长了。
凌恒走到跟前的时候,他依旧安静地躺在龙床上,身子瘦弱的仿佛只剩下一层皮包裹着全身的骨头。
拢于胸口的双手,十指交叠处浮着青紫色的血管网。
一极极薄的皮肤包裹着手指凸起的骨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