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何等以偏概全粗俗鄙陋愚蠢的话,可是当时的方嘉酩也并不懂得尊重女性,他颇感兴趣:“真的吗?”
叶老板笑哈哈:“怎么不是真的?我跟你说,我看中的小姑娘,最后都成为了我麾下最出挑的歌女舞女啊。”
方嘉酩笑笑不做声。已经喝多了的叶老板见他未必全信,也有点急了:“嘉大,咱们是自家兄弟,我才跟你说实话,我一般看中了哪个小姑娘,就约她来我们娱乐公司上班,想要清清白白赚钱是吧?很好啊,我最喜欢清清白白的小姑娘了,来做收银员好不好啊?八千块钱一个月,每天晚上八点上班到凌晨两点,不看文凭不看学历不看工作经验,站在前台桌子的后面负责收钱就好了。
“上班上了两个多月,工资按时发,该休假就休假,平时也没人跟她啰嗦,慢慢的人也就放松警惕了。你们读书人管这个叫什么来着?出淤泥什么什么?不染,对,不染。哈哈哈。再过一段时间,客人多,她在收银台前闲着也是闲着,都是同事,请她去帮忙端一份果盘去包间总可以的吧?端了几次,都是轻轻放在茶几上就退出来了,客人们也没跟她说过什么风言风语,有一次喝高兴了的客人还随手给了她两百块钱的小费,她出来告诉大堂经理,大堂经理说这小费是包间服务员该得的,让她自己收着就好。
“这样一来,她自然也会好奇其他包间服务员的工资,一打听也就打听出来了,人家跟她一样晚上八点上班到凌晨两点,一个月不算小费收入,单是固定工资就有一万二千块钱,只管端盘子,不陪唱也不陪酒。”
叶老板一张肥脸满面油光,他得意地笑道:“一般问到尐忄亡整王里包间服务员拿多少工资这一步,就基本跑不了了。她们会自己要求换工种,然后又会看着陪唱的跳舞的赚得更多,人啊,就是这样一步一步堕落的。”
其实也并没有读过书的方嘉酩听了奉承,又听了新奇故事,哈哈大笑,转眼就醉酒昏睡过去,对他人的命运全不在意。
此时的方家明站在名校的食堂里,看着陋室明娟沈妮的倦容与凄苦,忽然想起这一段尘封许久的对话,冷汗涔涔而下,他为她担心。
沈妮的个人素质当然全方面碾压夜总会的收银员,但是最终也是难以逃脱堕落的命运吧?只是对她们付出的成本不一样罢了。本质上,都是他们在用一些自己不在意的残羹冷炙,就换了她们一生的眼泪凄楚。
今日的方家明是因为落魄了才这么正义吗?好像是的,毕竟在“上一世”里,他听这个故事时可不是今天这样的心情。
他深深鄙视从前凉薄无耻的自己,觉今是而昨非,但是迷途已远,他无法返回到“上一世”,无法成为一个善良而且富有的人。
食堂里队伍虽长,移动的速度却不慢,很快就轮到了沈妮和方家明,仍然是沈妮请客,因为这个食堂饭菜价格低廉,有福利性质,只接受学生饭卡。
沈妮点了两份青菜,舊莳咣苻曊襡鎵一份鱼和一份排骨,方家明替她端着大餐盘,两人找到角落的座位坐好。
方家明拿起碗去打了两份免费的汤来,然后向沈妮举起碗:“最近你辛苦了,瘦了不少。”他一口喝尽了汤。
沈妮噗嗤一笑:“像敬酒一样。”她也喝尽了碗中清汤,长睫抖动,终于落下泪来。
方家明默默吃饭,他不知道要怎样劝慰,也不知道要怎么提醒忠告。
沈妮也大口吃饭,今天中午她还想背三十个单词。
就像一个人在缓慢地溺入深海,总也要徒劳地抓住一些什么,表示自己曾经努力挣扎过。
背下来的这些单词,也许永远都用不着,也许现在所有的努力都错了方向,但是那也不代表她沈妮此时就要举手投降。她想起了自己的爸爸,他在德国求学期间,刚得到了宝贝女儿,就失去了新婚妻子,贫无立锥,幼婴无人照管,他对命运投降了吗?
他没有,他娶了当地唐人街一枝花当续弦,让她把家照顾好了,然后他顺利完成学业,回国找到理想工作,实现了自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