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2章(1 / 2)

庞德佑睁开眼,原来慕夫人已然迎在台阶上。“嗯。”他应了一声,深深吸了口气,上前行礼,“岳母。”

慕夫人并未客套着应,只道,“进来吧。”转身进了房中。

庞德佑随后进来,才见房中光线较之平常更暗,内室的帘子厚厚地掩着,甚是安静。

“她做什么呢?”

“刚服了安神的汤药,睡下了。”

“哦。”听闻她睡了,庞德佑的心一丝松快,总不至于再见那令人生厌的场面,想着她恬静熟睡的模样,心又软,正想掀起棉帘,就听慕夫人唤,“将军请坐,老身有话说。”

庞德佑怕一时误过她会醒来,便轻声道,“我先去看一眼,看一眼就来。”

“待听完老身的话,再看不迟。”

慕夫人声音依旧老沉嘶哑,却似听不出往常的伤心,那其中的冷静与坚决让庞德佑不由暗自惊讶。没有再强,随老夫人落座在桌边。

“岳母有话请讲。”

“我想着明日一早就带静儿回江南去。”

庞德佑微微蹙了蹙眉,“岳母为何旧话重提?这事你我已经商量过了,不行。”

“将军,恕我直言,昨日你与尹太医的话我听到了。老太医虽甚是隐晦、斟词酌句,可入在老身这久病成医的耳中却很是明了:静儿,她好不了了。”

“岳母过虑了。”想起太医的话,庞德佑也一时心灰,强撑着语气道,“老太医只说是顽症,要细细调养,何曾断言不愈?你我也知她的病由心起,并非身子怎样不适,好好养着便是,日子久了,心境淡了,自会见好。”

看出他的颓然,慕夫人并不再驳,“既如此,江南山清水秀,天气也好,慕家庄一片竹林,清幽安静,静儿最是喜欢,正是她该养病的好去处。”

“岳母,我与她虽未拜堂,却已是证了媒、下了定礼,我就是她的夫君。出嫁随夫,是病是灾,都该由我来撑着,怎能返回头压在岳家肩头?更况,夫妻相守,守的就是一日一夜,千里之遥,怎能说走就走?”

听他又倚着那一纸婚约辩理,慕夫人心道不能再这样冠冕堂皇地绕下去,今日必须说破、说定!遂再不顾客套,沉了脸道,“将军,这些日子为着她的病,你我实在心累,出来进去总是混着,有些话明明摆在当面,却谁也不肯说明白。将军是有将军的颜面、将军的顾忌,可老身这张老脸还怕得什么?今日便都说清楚。”

“岳母大人!”庞德佑赶紧拦着,这一层窗户纸一旦捅破便再难回转!“如今病者沉重、不能明事,再有什么当紧都该先放下,待一日她痊愈,有话,她自会跟我说。”

“将军,你是个明白人。一个寡妇被休,老身愚活人世几十年,闻所未闻。世间于女子之辱焉有更甚?原只当从此她便要一辈子带着这羞耻活在世上、老死闺中,谁知将军千里而来,于她多是忍让、宽待,细致体贴。个中因由,我昧着良心不去细究,只想为着自己的私心,好好让她与你成就夫妻、再续姻缘。可老天毕竟不容这般欺瞒!一场天灾人祸,终是将易慕两家之耻端端现在将军眼里。时至今日,看着她,一时一刻、桩桩件件都是那唯一的因由,老身还怎能装聋作哑,仗着你大度不言语便腆着脸赖在此处?”

日难寝、夜不能寐,话在心中演了一遍又一遍,可当真说出口,还是说得人心酸泪热、语声颤抖。好在并无人抢话应,慕夫人顿了顿声,长长吁出一口气,这才又定了心神道出这最后一句,“将军,我慕家要退了这桩婚。依法依例,该如何惩、如何罚,我一身担待,绝无怨言。”

庞德佑攥紧了拳,只觉得浑身僵、心口发冷……那一桩奸情无论再怎样显眼,不说便当不是,男人的颜面与尊严容他悄悄藏在背里践踏,骄傲也好,卑微也罢,她在,就是他赢。如今就这么点破了,连同这些日子他伪饰的“两情相悦”都一起硬生生摔打在他脸上,连“不论曾经如何”的借口都不肯给他留。深埋在心底的刺毫无防备就被拔了出来,一时鲜血淋淋,满目狼藉,让他如何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