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现在,她已经形成了肌肉记忆,眼睛根本看,一边跟人闲聊,一边双手上下翻飞,动作利落得叫许多人自愧弗如。

她不怎么织毛衣这样的大件,费功夫倒是不要紧,主要是不好送,很多天兵都不好意思收。所以张婆婆都是织手套、帽子、披肩、围巾之类的小件,织完了就挂在门口的架子上,供人挑选。

有不少进店吃东西的客人都想买,不过只有在这件事上,张婆婆始终坚持。不卖,只送!……

又是一年清明。

夜里就开始下雨,天亮了也没停,反而越下越大。

所以早起,妻子开窗看了,就对裴三郎道,“今儿就不要带着孩子们了,省得淋了雨生病。”

其实普通人家的孩子,本没有那么金贵,不过如今日子好过了,孩子们自然也就能够得到更多的宠溺与纵容。

裴三郎略一迟疑,也点头应了。

说到底,去扫墓看望老人家,也是希望他在地下安好,并让他知道他们现在也都过得好。阿爷一向疼爱家里的孩子们,若是知道今日的雨这么大,也必不会责怪孩子们的失礼。

然而吃早饭的时候,他宣布了这个决定,却引来了所有孩子的反对。

“我们要去!”

“我想大父了。”

“学堂里放清明假,就是为了让我们去给先人扫墓,寄托哀思。”

“我们还留了课业,要作一篇扫墓的文章!”

裴三郎被说得招架不住,“好好好,都去、都去。”

所以吃过饭,一家人就披着油衣出门了。

油衣这东西,大唐本来就有。跟油纸伞是一样的原理,用浸了油的特殊纸张制作,既不容易破,又能挡水避雨。不过这样的贵价商品,自然也不是小民之家能用的起的。

裴家用的油衣,其实是天兵卖过来的工业品,原料里既没有油也不用纸,不过大家习惯了,还是叫个油衣。

到了外面,雨已经不那么大了,隔着雨幕,能够看到周遭的一切都被冲刷得干干净净,好像上天也要在今日祭奠些什么,所以在做清扫。

更远一些的地方,山峦就隐在了雨雾之后,朦朦胧胧,凄凄测测,倒是很应景。

墓地距离村子不远,不到两刻钟,一家人就到了地方。

几年过去,原本的新坟上也长满了各种杂草、荆棘。坟前的两株松树倒是郁郁青青,伫立在雨雾之中,像是两名忠诚的守卫。

全家一起动手,将坟头上的杂草除去,然后才打开包裹在油衣,这会儿依旧干爽的篮子。

篮子里装着的是各色祭祀用品。

供奉用的冷席,一共六碗,在墓碑前整齐摆好。白纸剪成的纸幡,用竹竿挑起,插在坟头上。蜡烛点燃之后固定在墓碑两侧,然后是线香,黄纸。

袅袅青烟之中,裴三郎在坟前跪下磕了个头,又让孩子们挨个上前磕头。

最后一家人围拢在一起,焚烧带来的纸钱,裴三郎便絮絮叨叨地对老父亲说起家中如今的状况。

日子当然是好过了,他们家七口人,分了七十亩地,但孩子们都要去上学,两个人根本种不过来,只能花钱雇佣短工。

他们这村子,是裴三郎他们回来之后,才重新兴建起来的,位置就在城郊,所以地里种得最多的是各种蔬菜,还有这两年才推广过来,在本地大受欢迎的土豆、红薯和玉米。这些东西往往都等不到成熟,就送到城里去卖掉,换成钱了。

家里有钱,孩子们自然都送进了学堂。

不过他们禀赋不同,志趣也不同,有愿意一直往上面读,试着去考国子监的,也有实在没有学习的天赋,只想学一门手艺傍身,早点开始挣钱的,最值得一提的是老三。

本来老三这个排行就有点不上不下的,很容易被忽视,何况她又是个女孩,裴家纵然不像是一般人家那样轻视、压榨女儿,但对她也实在很难说有多关注。

直到老三展露出学医的天赋,并且顺利考入了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