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说完就觉得有些不妥,果听得三姨太道:“妹妹长得花容月貌,自然穿什么衣服都是好的,莫非我昨儿个让锦记的张师傅送来的衣服不称妹妹心意么?”
子矜一笑:“那衣服我很喜欢,还没来得及谢谢姐姐呢!”
事实上那两件旗袍式样太过新潮,下摆的开叉高了些。
那日还是三姨太陪她一同挑的料子,花样素净大方,倒是很合她的意,可是忘了嘱咐款式,就变成了这个样子。明知道被摆了一道,却也不好说出口。
昨儿个翠墨抱怨了几句三太太小心眼,还被她数落了几句:“如今她心里正不痛快,何必再去惹她?若是传到她耳朵里,又有一场是非。今后凡是三太太的主意,一概不许议论。”翠墨也深知个中厉害,自是不再多言。以前教古文的先生曾说过:哲士多匿采以韬光,至人常逊美而公善。
木秀于林,风必摧之,她一直深以为然。
子矜说完转过头来,无意之间瞥道白致远的嘴角有一抹似有若无的讽意,她疑心自己看错了,再看时,却见他面无表情地挟了一筷子菜,于是心下暗自郁闷:难道是这阵子忧思过虑,神思恍惚了不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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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晚白舜华来到子矜房里。事实上这一礼拜以来,他一直在书房过夜,两个人在旁人眼里看来是新婚燕尔、如漆似胶,只有当事人自己清楚--他们的关系可以用“相敬如宾”四个字来形容。有时候白舜华也会过来陪她聊聊天,说说笑笑的气氛倒也融洽。
见子矜正坐在椅子上看报纸,便问:“这么晚了还没睡?”
子矜抬头笑道:“看连载呢_张恨水的《金粉世家》,你可听说过?”
白舜华顺手接过报纸瞟了一眼道:“看过几次,觉得没什么意思,倒是常常听小媛跟我提起。年轻女孩子想必都爱看吧?”
子矜捋了捋头发,想了想答道:“倒也一般。小说虽然不真实,但是无奈现实太过残酷。从这等花前月下中寻点慰藉也好,聊胜于无。”
白舜华摇头道:“你看你,说话像老太太似的,等你到了我这个年纪,再说这话也不迟。”
子矜笑道:“我可是心如止水、看破红尘了。”
白舜华见她年纪轻轻,却作此颓丧之语,心下不快,怕她又说出什么惊人之语来,便岔开话题道:“明日我再让人送套衣服过来,免得你心里不快。”
子矜闻言一愣,皱了皱眉:“这又是哪个在那儿多嘴多舌的!”
见他微笑不语,又道:“说起来也没什么大不了的,是我自己没讲明白,怨不得三太太;若是再惊动了别人倒是不好――婚礼之前做了一柜子的衣服,不定挑一件就得了,何必再费事呢?”
白舜华叹道:“难得你这样大度,也罢了;凤君一贯如此,你不要放在心上才好。”
子矜淡然道:“这也不算什么谁活着都不容易,何必这样计较?”
白舜华深深地看了她一眼,像是没料到她会说出这样的话,如此的看透世情,因劝道:“你就是想的太多,太聪明了也不是好事。我看你这几日仿佛又瘦了些,必是忧思太过所致,你且放宽了心,和一帮子夫人小姐打打牌,去街上逛逛,又何必自寻烦恼呢?”
子矜猜到他心里所想,多半是起了疑心,便道:“我不爱这些,觉得辜负了大好光阴似的。倒是看看书还好些。”
白舜华放下心来:“那就好,时候不早了,你歇息吧。”说着起身要走。
子矜突然拉了拉他的袖子道:“舜华,我陪你去书房,打打下手什么的,好不好?”――自那日以来,知道他不喜,只得叫他名字,初时还觉得难以开口,一来二去的竟也习惯了。
白舜华颇感意外,心下却也欣慰,嘴上却道:“要很久,怕你觉得无聊。”
子矜笑道:“这天气这样热,我也睡不着,还不如找点事做。”
白舜华点头:“即如此,不如去院子里散散步,也凉快些。今晚月色不错。”